第二十二章 宁国公
话音落下,门外传来一阵甲胄碰撞的金属摩擦声,显然是官兵们已经准备动手。
崔温玉死死拉着女儿的手,声音颤抖。
“初儿,你快走,从后门走,别管娘了!”
谢凝初反手握住母亲冰冷的手,轻轻拍了拍。
“娘,别怕。”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厚重的门板,仿若能看到外面那一张张冷酷的嘴脸。
她的声音通过门缝,清晰地传了出去。
“张大人,我劝你最好想清楚。”
“你口中的永安侯,此刻恐怕自身都难保了。”
“你今日若敢动我母亲一根汗毛,明日,我便让你这身官服,穿到尽头!”
张承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放肆!好一个不知死活的黄毛丫头,竟敢威胁朝廷命官!”
“来人啊!给本官把这扇门撞开!”
“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你的胆子!”
随着他一声令下,沉重的撞门声轰然响起。
那扇本就不甚牢固的朱漆大门,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屋内的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那扇门即将被彻底撞开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亮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划破了长夜的寂静。
“住手!”
一声清冽如冰的喝令骤然响起。
那声音仿若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威严,让所有撞门的官兵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
张承不悦地回头,正要呵斥是何人如此大胆。
可当他看清来人胯下的骏马和腰间的令牌时,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被替代的是满脸的惊骇与谄媚。
他连滚带爬地冲上前去对着马背上那个身着玄衣,面容俊美却冷若冰霜的年轻男子深深地躬下了身子。
“下官顺天府张承不知宁国公深夜到此,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宁国公?
墨临渊?
门内谢凝初的心猛地一跳。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巧。
谢凝初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似乎漏跳了一拍,前世今生无数纷乱的画面在脑海中交错闪现。
是那个在她走投无路时给了她一柄复仇之刃的男人。
也是那个在她功成名就后亲手将她囚于金丝笼中的男人。
他就像一味剧毒,既能救命也能索命。
门外的张承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宁国公墨临渊,那可是连当今圣上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
年仅十五岁便承袭爵位十八岁名震边关,如今更是手握京畿防卫大权是太子殿下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这种跺一跺脚整个京城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怎么会深夜出现在这种穷街陋巷里。
“国公爷,您这是?”
墨临渊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玄色的披风在夜风中划开一道冷硬的弧线。
他甚至没有看张承一眼径直走到那扇摇摇欲坠的院门前。
“张少尹好大的官威。”
他开口了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却让在场的所有官兵都觉得后颈一凉。
“竟敢带人围攻朝廷命官的家眷。”
张承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朝廷命官?国公爷,您……您是不是误会了,这里面住的,是罪臣崔衍的女儿崔温玉啊。”
“崔太傅是本公的恩师。”
墨临渊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却好比晴天惊雷,炸得张承头晕目眩。
崔衍是宁国公的恩师。
这……这是何等惊天的消息。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崔衍是太子太傅,却无人知晓,他竟还曾是这位杀神国公的老师。
“奉劝张大人一句。”
墨临渊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张承的身上,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人心。
“二皇子的船,不是那么好上的。”
“今日你若踏进这扇门,明日,你的官印就该交还吏部了。”
张承的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他投靠二皇子是极为机密的事情,宁国公是如何知道的。
完了。
全完了。
他今天奉永安侯之命来拿人,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美差,谁曾想竟一脚踢上了铁板,不,是踢上了一座冰山。
“下官……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下官该死!”
张承反应极快,抬手就给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
“下官这就走,这就走!”
他说着,连滚带爬地就想带着人溜之大吉。
“站住。”
墨临渊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承的身子猛地一僵,哭丧着脸转过身。
“国公爷还有何吩咐?”
墨临渊伸出手。
“永安侯的状纸,拿来。”
张承哪里敢有半分迟疑连忙从怀中掏出那份按着谢世成手印的状纸,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墨临渊接过,看也未看两指并拢,内力到处那张写满了崔温玉“罪状”的纸,瞬间化为齑粉洋洋洒洒地飘落在地。
“滚。”
张承如蒙大赦带着手下的官兵,屁滚尿流地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片刻之间门外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院子里崔温玉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女儿,又看看门外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凝初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胸口剧烈的起伏,上前一步拉开了门栓。
“吱呀”一声。
门开了。
四目相对。
墨临渊就站在门外,夜色为他镀上了一层寒霜,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冰冷。
可谢凝初却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隐藏极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他在紧张什么?
“多谢国公爷出手相救。”
谢凝初率先开口,福了福身,语气疏离却又不失礼数。
她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
崔温玉也反应过来,连忙拉着谢凝初上前道谢。
“多谢国公爷,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子……”
“师母不必多礼。”
墨临渊打断了她的话,视线却始终落在谢凝初的身上。
“老师于我有教导之恩,护他家人周全,是弟子分内之事。”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专注到让谢凝初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垂下了眼帘。
“时辰不早,就不叨扰国公爷了。”
这便是逐客令了。
墨临渊的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前世那个对他百般依赖,甚至会用尽心机讨好他的谢凝初,与眼前这个浑身长满了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女,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永安侯府那边,我会处理。”
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沉声说道。
“你们暂且安心住下,不会再有人来打扰。”
“侯府的事,是我们自家的事,不敢劳烦国公爷。”
谢凝初立刻回绝。
她不想欠他的人情,更不想再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她只想带着母亲和弟弟,离京城这个漩涡远远的。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崔温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氛围。
最终,还是墨临渊先退了一步。
“好。”
他深深地看了谢凝初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
“你多保重。”
说完,他转身上马,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带着身后的护卫,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直到那马蹄声彻底远去,谢凝初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松懈下来。
她知道,墨临渊没有真的离开。
以他的性子,定然会在暗中留下人手,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必须立刻离开。
另一边,永安侯府。
谢世成在一盆冷水的刺激下,悠悠转醒。
当他看到自己空空如也的书房和内室时,那股被压下去的怒火再次冲上头顶。
“人呢!那个贱人抓回来了没有!”
他嘶声力竭地咆哮着。
李贵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将顺天府拿人失败,宁国公横插一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宁国公?”
谢世成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
“他为什么要管崔家的闲事!”
“国公爷说……说崔太傅是他的恩师。”
“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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