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究竟想做什么?
她不懂。
她真的不懂。
这位心思深沉如海的帝王,究竟,想做什么?
“怎么?”
皇帝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
“不敢接?”
“还是说你觉得,朕给你的,还不够?”
“臣女,不敢。”
谢凝初的嘴唇,微微翕动。
“只是臣女,自知才疏学浅,怕,怕难当此任。”
“无妨。”
“朕,会派个人,帮你。”
他说着,对着纱幔之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让他进来吧。”
话音刚落。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从门外,缓缓传来。
紧接着,一道,身穿月白色锦袍,面容温润如玉,气质,却仿若谪仙般,不染半分尘埃的身影。
缓缓地走了进来。
他对着纱幔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躬身一礼。
那声音,清润,温和,仿若三月的春风。
“儿臣,见过父皇。”
儿臣?
谢凝初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
她猛地转过头。
那张,让她到死都记得,让她两世,都恨之入骨的脸。
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撞入了她的眼帘。
大胤太子,墨临昭。
那个本该在东宫之内,缠绵病榻,苟延残喘的废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病了吗?
谢凝初的心在这一刻,彻底,乱了。
那颗早已被她用两世的仇恨与算计,磨得坚硬如铁的心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一种比之前,面对皇帝,还要令人心悸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昭儿。”
皇帝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温和。
“这位便是朕与你说过的,谢家丫头。”
“从今往后这江南的市舶司,便交由你们二人,共同打理了。”
“你要,好生,帮衬着她。”
“儿臣,遵旨。”
太子缓缓地直起了身。
那双温润得仿若包含了整个江南春水的眼眸,缓缓地落在了那个早已面无人色的少女身上。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温和得足以让世间所有女子都为之沉沦的笑。
“谢提举。”
他开了口,那声音轻而又充满了说不出的熟稔与亲昵。
“我们,又见面了。”
这五个字,就像是五道来自九幽地狱的催命符。
瞬间将谢凝初那颗,刚刚脱离绝境的心再一次狠狠掼入了无边炼狱。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那双即便是面对天子之怒,都未曾有过半分畏惧的清澈眼眸,在这一刻,轰然碎裂。
只剩下,无尽的,被恐惧与憎恨,彻底填满的空洞。
是他。
怎么会是他。
这个化成灰,她都认得的男人。
这个将她将整个崔家,都彻底碾入尘埃,永世不得翻身的罪魁祸首。
他不是病了吗。
他不是早已被父皇厌弃,在东宫之内,苟延残喘了吗。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为何,会用那般,温润如玉,却又让她熟悉到骨子里的恶毒眼神,看着她。
“看来,谢提举,对我这位故人,似乎,有些,喜出望外。”
太子的声音,依旧温和。
可那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谢凝初的脑海里。
将那些,早已被她用两世的时光,死死封存起来的血腥记忆,再一次血淋淋地翻了出来。
“皇兄。”
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身旁响起。
墨临渊不知何时,已经上前了一步。
不偏不倚,正好,挡在了谢凝初与太子之间。
他那高大的身影,就像是一座,沉默的山。
将那道,足以将人,彻底溺毙的温和视线,死死地隔绝在外。
“江南,水汽重。”
“皇兄大病初愈,还是好生将养着为好。”
“免得,一不小心旧疾复发。”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番话,看似是关心。
可那字里行间毫不掩饰的警告与敌意,却让这艘,承载着帝国至高权柄的龙船,温度,都骤然下降。
太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那双温润的眼眸,缓缓地落在了自己这位一向,对他忠心耿耿的表弟身上。
“仲廉,说的是。”
许久,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只是我与谢提举,一见如故。”
“往后在这江南,怕是少不得,要多多,亲近亲近。”
他说完,便再也不看这两人一眼。
转身,对着那纱幔之后的身影,再一次躬身一礼。
“父皇,若是没有别的吩咐。”
“儿臣,便先,告退了。”
“去吧。”
皇帝那听不出喜怒的声音,缓缓响起。
“朕,累了。”
“你们,也都,退下吧。”
谢凝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艘龙船的。
她的四肢,早已冰冷麻木。
她的脑海里,更是一片,被恐惧与憎恨,彻底搅乱的混沌。
直到,一只温暖而又干燥的大手,再一次紧紧地攥住了她冰凉的手腕。
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墨临渊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
他没有说话。
只是用他那高大的身影,替她挡住了那正午,毒辣的日光。
也挡住了那道,从龙船之上,投来的,如影随形的阴冷视线。
回到客栈之时,早已是一片,欢声雷动。
崔衍那张,苍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欣慰笑容。
陆太夫人,更是拉着外孙女的手,老泪纵横。
“好孩子,好孩子。”
“外祖母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崔温玉,也抱着女儿,泣不成声。
只有,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江南商贾,在短暂的狂喜之后看着那张,圣旨之上,任命太子,为市舶司监正的旨意。
一个个又陷入了新的,忧心忡忡之中。
“初儿。”
崔衍将外孙女,拉到一旁,那双浑浊的老眼,满是凝重。
“陛下此举,看似是恩宠,实则是捧杀。”
“他这是要,将你将整个崔家,都绑上太子的战车。”
“往后你在这江南,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万不可,行差踏错,半分。”
“外祖父。”
谢凝初看着外祖父那双充满了担忧与疼惜的眼睛,那颗,早已被冰封的心忽然就那么,软了一下。
“我省得。”
她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只是我累了。”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说完,便再也支撑不住。
挣脱了外祖父的手,踉踉跄跄地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那背影,单薄,倔强,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仓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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