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将计就计
直到他被打得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再也爬不起来，为首的大汉才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
“小子，记住了。”
“离林家小姐远一点。”
“否则下次断的，就不是你的胳膊腿了。”
说完，几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沈万安躺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脑子里却转得飞快。
林家小姐？
他最近接触的林家小姐，只有林以棠一个。
这帮人，是林家派来的？
他猛地想通了。
肯定是林修文那个莽夫！嫌他办事太慢，等得不耐烦了，所以找人来教训他！
又怕打坏了他没法办事，所以才特意避开要害。
这个认知，让沈万安在剧痛之余，竟然生出了一丝诡异的得意。
林家，居然为了让他办事，紧张到了这个地步！
看来自己还真是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为了尽快拿到那笔丰厚的尾款，也为了不再挨这顿毒打，沈万安拖着一身伤，第二天就发动了他那些狐朋狗友、地痞流氓，全力打探消息。
别说，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查起阴私来，确实比官府还有用。
不过两天，沈万安就带着一身青紫和一条惊人的线索，再次出现在了明远侯府。
他一瘸一拐地被下人领进厅堂，一见到林以棠，就立刻挤出几滴眼泪，开始邀功。
“林小姐！为了您的事，我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
他得意洋洋地将打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那个姓王的商人，还有跟他一起的几个江南茶商，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商人！他们是京城里出了名的骗子团伙，人送外号‘过江龙’！专门设局骗大户人家的钱财！”
林以棠静静地听着，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虚荣膨胀的嘴脸，心中最后一丝来自前世的怜悯与感激，终于消散殆尽。
她要看的，就是这个。
一个懦弱、贪婪、虚荣、被人打了一顿还误以为自己身价倍增的蠢货。
前世那个愚蠢的自己，竟然会为了这样一个人，心怀愧疚了一辈子。
何其可笑。
“我知道了。”
她让雪英取来一百两银票，递给他。
“这是尾款。你做得很好。”
沈万安接过银票，还想再说些什么，炫耀自己的“功绩”，却被林以棠冷淡地打断。
“我累了，你回去吧。”
打发走沈万安，林以棠立刻拿着“过江龙”这个线索去找了父亲林茂先。
林茂先听完，脸色大变。
他立刻动用自己的人脉去查，果然发现这个“过江龙”团伙最近与京中好几家官员都有过接触，但都只是浅尝辄止，唯独在自己的二弟林茂德身上，下了血本，布了一个大局。
这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口。
就在林茂先准备顺着这条线摸下去，将计就计时，傅云堇却“忧心忡忡”地找上了门。
他将一张名帖递到林茂先面前。
“老师，学生无意中打听到，那个所谓的‘王商人’，今晚要去城西的百乐坊。”
傅云堇顿了顿，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
“而那个地方，是您政敌齐侍郎的小舅子开的赌场。”
傅云堇此言一出，林茂先的表情瞬间凝重。
齐侍郎，他官场上最大的对头，两派人马在朝堂之上斗得你死我活，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如今，陷害自己二弟的骗子头目，竟然要去齐侍郎小舅子开的赌场？
这其中的联系，不言而喻。
“此事当真？”林茂先的声音都沉了几分。
傅云堇的脸上满是郑重，他躬身一礼：“学生不敢妄言。这是我在都察院任职的同年，无意中查案时发现的线索。他知晓学生在您门下求学，感念老师提携之恩，便将此消息告知学生，希望能为老师分忧。”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消息来源的可靠性，又表达了自己的忠心与感恩。
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后辈为了报答师恩，恰好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迫不及待地前来献宝。
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破绽。
林茂先果然大喜过望，他上前一步，扶起傅云堇。
“好！好！钦之，你这次可是帮了为师一个大忙！”
傅云堇连忙谦逊道：“学生不敢居功。能为老师分忧，是学生的本分。”
屏风之后，林以棠端坐着，手里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被她无意识地轻轻晃动着，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太巧了。
巧合得像是有人精心写好的剧本。
傅云堇前世就最擅长此道，借刀杀人，一石二鸟，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总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再以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来收取最后的胜利果实。
这套路，她再熟悉不过。
嫁祸给政敌，让林家与齐家斗个两败俱伤，他傅云堇，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好一招漂亮的祸水东引。
傅云堇又与林茂先说了几句，便以不打扰老师部署为由，恭敬地告辞了。
他一走，林以棠便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父亲。”
林茂先正处于抓住政敌把柄的兴奋之中，见到女儿，立刻招手：“棠棠，你来得正好！为父正要派人去城西的百乐坊，将那王商人与齐侍郎的小舅子一并拿下！人赃并获，看他还如何狡辩！”
“父亲，万万不可！”林以棠急忙开口。
林茂先一愣：“为何不可？这可是天赐良机！”
“父亲，您不觉得，这太过顺利了吗？”林以棠走到他身边，替他续上热茶，“从我们查到‘过江龙’，到傅云堇送来百乐坊的线索，一切都像是有人铺好了路，等着我们去走。”
林茂先的动作停住了。
他久经官场，不是蠢人，只是方才被愤怒和喜悦冲昏了头脑，没来得及深思。
被女儿一点，他瞬间冷静下来。
林以棠继续分析：“如果这也是一个圈套呢？如果我们大张旗鼓地带人去赌场抓人，结果那王商人根本不在，或者抓到的人反咬我们一口，说是我们栽赃陷害，届时齐侍郎再参我们一本，说我们公报私仇，那我们岂不是百口莫辩，更加被动？”
冷汗，从林茂先的额角渗了出来。
他盯着自己的女儿，这个从小娇养在深闺，只懂诗词画作的女儿，何时变得如此心思缜密，目光如炬？
“那依你看，该当如何？”林茂先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问询的意味。
“将计就计。”
林以棠吐出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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