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稳妥的地方
她陡然笑了一声，“好，很好！”
谢静慈听着不对劲，转过头，她脸色阴沉得可怕，挂着笑，又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泛红的眼中泪光闪烁着。
“阿泠，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徐徽泠笑着，声音从牙缝挤出来，“我倒要看看，还要取多少人的性命，才能填满他们的欲壑？”
“送我去纸马铺。”
车夫把她们送到纸马铺，徐徽泠买了香烛纸钱。
她确实很冷静，眼中的泪已干涸，甚至还笑着和掌柜说话。
傅蓉的坟茔在城郊，小小的一个土包，坟前连牌位都没有，只有几根烧尽的香烛，还有一些没有烧尽的纸钱，看来是烧纸钱的人等不及纸钱烧完，就离开了。
小红哭道：“程家嫌小娘晦气，不许奴婢在府中哭，也不许点香烛，当晚就送到义庄，第二天就送到这里葬了。”
谢静慈问道：“傅老板呢？”
小红哽咽着，“傅家的人没有露面过。”
徐徽泠环顾四周，到不远处搬来一块小石头，放在坟前，拔下发髻中的金钗，用尖锐的一头在小石头划着。
她的手抖得厉害，划了几下，只划出几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徐徽泠停下，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缓了缓，咬着嘴唇，再一次使劲用金钗在石头上划着。
谢静慈看着她划出四个字：傅蓉之墓。
玉箫突然惊呼起来：“姑娘，您的嘴唇！”
谢静慈抬头一看，徐徽泠的嘴唇被咬破了两处，血珠已渗出。
谢静慈赶紧拿着帕子要给她擦拭。
徐徽泠自己用手背按了按，再看手背上殷红的血迹，不在意道：“没事。”
她拿出帕子将刻了名字的石头细细擦过，再点燃香烛插在石头前。
谢静慈陪着她烧纸钱。
徐徽泠把上一次没有烧完的纸钱一起丢进火焰中，她很仔细，最小的碎屑也捡起投入火中。
火焰窜起很高，徐徽泠蹲在火焰前，熊熊的火光在她的眼眸中也烧着。
纸钱烧全部烧完后，谢静慈问徐徽泠：“你打算把小红安置在哪里？”
徐徽泠道：“我已想到一个住处。”
她让玉箫和谢静慈先回城，玉箫去雇了一辆马车，回来接徐徽泠和小红。
徐徽泠叫车夫驶去青云巷，为了不让人发现，玉箫和银笙一起坐在马车里，并没有如往常一般跟在马车两侧。
在青云巷口，徐徽泠撩开车帘一角，查看四周的情况。
一辆马车从对面过来，就停在她们的马车前面。
小红颤抖着声音：“那是，那是程家的马车。”
徐徽泠放下车帘，从缝隙望过去。
程玠从那辆马车下来，觅真从巷子出来，请程玠进去。
徐徽泠垂下眼帘。
沉昭是太子的谋士，他是知道留后路的人。
他虽帮她，但她是做好豁出性命的打算的。
小红不同，她不该把小红托付给明知危险的人。
徐徽泠让车夫继续往前走。
车夫问她：“姑娘，要去何处？”
“在城中转转吧。”徐徽泠道。
傅家和徐家是肯定不能带回去的。
让小红自己去外地，怕是还没出皇都的地界，就被程玠的人抓到了。
能把她安置在哪里？
车夫得不到确定的地点，也就信马由缰，
小红看出徐徽泠的为难，小声道：“二姑娘，奴婢把小娘的冤屈告诉您，心愿已了，您让奴婢下车，奴婢自己有地方去。”
“你家中已无人了，你能去哪里？你安心坐着，我带你去一个稳妥的地方。”徐徽泠安慰她。
只是，皇都中哪里才有稳妥的地方呢？
马车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徐二姑娘，我们殿下找您。”
李长昀？
徐徽泠掀开车帘，李长昀的一个侍从站在马车边，向她抱拳。
她心下一动，让车夫跟着侍从走。
李长昀在玉鸾街的揽月楼。
徐徽泠带着小红一起到了二楼。
今日李长昀不在露台那边，在一间雅间中，一人独坐着，注视着徐徽泠走进来。
他看见徐徽泠唇上的伤口，目光微凝。
徐徽泠压下心中对他的畏惧，端着得体的浅笑。
“昨日我担心你今日没空，但我改了主意，想让你今日请我吃酒，可以吗？徐二姑娘？”
他说话时，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闲散神情，许是旁边淡金的烛光温柔，他整个人不似上次那般冷冽逼人。
徐徽泠敛衽，“臣女不胜荣幸。”
李长昀拍了拍掌，房门打开，伙计把酒菜送进来。
徐徽泠微笑：“揽月楼上酒菜的速度如此快，怪不得名扬皇都。”
“是我让他们准备着，等徐二姑娘到了，有人付银子了，他们就送过来了。”李长昀曲肘靠着桌沿，“徐二姑娘，你可带了银子？”
“带了，殿下请放心吃吧。”徐徽泠笑着给他倒酒，自己也满上，双手捧着酒盅向他敬道：“臣女敬殿下一杯。”
喝完一杯，徐徽泠又倒了一杯，“此前臣女几次幸得殿下出手相助，才侥幸逃脱险境，臣女感激不尽，敬殿下一杯。”
她一气喝完，又倒满一杯，“殿下仁厚慈悯，其行可比日月之昭，其德可比山岳之重，臣女敬重万分，再敬殿下一杯。”
李长昀原还饶有兴致地看着，听到此处，温和的眼神冷了下来，“敬重？”
“整个皇都不知多少人笑话我，徐二姑娘倒敬重我，还真是，出人意料。”
徐徽泠紧张起来。
她连喝了三杯酒，喉咙微微的辣，此刻更是干得厉害，以至于她的声音也变得干巴巴的，“殿下，臣女是真心的。”
“因为，”她脑中飞快地转着，“殿下有些委屈，臣女明白，感同身受。”
李长昀静静地看着她，脸上不辨喜怒。
徐徽泠也不敢再说话，雅间中陷入令人不安的沉寂。
许久后，只听李长昀呵地笑了一声，“徐二姑娘哄人的手段还真是厉害，连真心都用上了。”
“臣女……”徐徽泠对上他洞若观火的目光，声音不由变低，“臣女不敢欺瞒殿下。”
李长昀拿起酒壶给自己倒酒，慢声道：“徐二姑娘，求人不是这般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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