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担忧

“大哥这话就错了。”李承勖的声音依旧平静，可眼神却软了些，“到了战场上，没人会因为谁是世子就护着谁。刀剑无眼，要想活下来，只能靠自己。”

“你少跟我讲大道理！”李承洛猛地打断他，“我看你就是想趁机在父王面前表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让所有人都觉得，你这个次子比我这个没用的长子强！”

他说着，往前迈了一步，伸手就要推李承勖，旁边的侍卫赶紧上前拦住，可还是慢了一步，李承洛的手已经碰到了李承勖的肩膀。

李承勖没躲，只是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大哥，你冷静点。”

他声音沉了些，“我不想跟你吵。父王的命令已经下了，咱们吵也没用。”

“没用？”李承洛甩开侍卫的手，眼睛通红，“我告诉你，李—承—勖，要是我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抢了我的世子之位，父王也不会这么对我！”

他像是魔怔了似的，一遍遍地重复着“都是你的错”，声音越来越大，引来更多人围观。

李承洛其实也明白，错的不是李承勖，是晋王。

可他不敢恨晋王，只能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推到李承勖身上。

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受些，才能不用面对“父王根本不疼他”这个残忍的事实。

就像上次长安之战前，他明明怕得要死，却还要在谷雨面前装出一副不怕的样子，只敢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发抖。

谷雨站在柳玉娘身边，她目睹了这一番纷争，脸色苍白得像纸。

她看着李承洛激动的样子，嘴唇哆嗦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

她怕她要是哭了，万一被人认出来，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话，到时候不仅她要倒霉，李承洛也会受牵连。

突然，李承洛捂着腰，踉跄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大哥！”李承勖赶紧上前一步，想去扶他，可李承洛却猛地推开他，“别碰我！我不用你假好心！”

他咬着牙，强撑着站直，可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嘴唇也没了血色。

围观的人里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大郎君的腰伤好像真的没好……”

“是啊，上次我看见他在芝兰院里，走几步就扶着腰……”

“唉，这去了战场，可怎么好？”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谷雨心上，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唰”地流了下来，赶紧转过身，用帕子捂住脸。

柳玉娘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也不好受。

她想起前几日听曹夫人和晋王说话，晋王说：“这次打梁王，正好让二郎和大郎历练历练。”

当时曹夫人还劝了一句：“大郎的伤还没好，要不……”话没说完，就被晋王打断了：“一点小伤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哪能因为这点伤就不上战场？”

在晋王眼里，儿子的伤不过是“一点小伤”，儿子的命，也只是用来“历练”的棋子。

柳玉娘心里发冷，她看着廊下的李承洛，看着他强撑着的样子，突然觉得，他和谷雨之间那点小心翼翼的情意，在这王宫，在晋王的野心面前，是那么渺小，那么脆弱，像风中的烛火，随时都可能被吹灭。

李承勖也看出李承洛撑不住了，他皱了皱眉，不再跟他吵，只是对着旁边的侍卫说：“把大哥扶回房里，请大夫好好来看看。”

侍卫赶紧上前，想扶李承洛，可李承洛还是不依，挣扎着说：“我不用你们管！我还没说完呢！”可他的力气越来越小，最后还是被侍卫半扶半架着走了。

围观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了，只是走的时候，都在低声议论着。“这下好了，大郎君和二郎君的梁子更深了……”

“唉，这去了战场，要是两人还这么闹，可怎么好？”“谁说不是呢？这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出了什么事……”

谷雨还站在原地，背对着柳玉娘，肩膀一抽一抽的。柳玉娘走过去，轻轻抱住她的腰。“谷雨姐姐，我们回去吧。”她声音很轻，“大郎君会没事的，太医会治好他的伤的。”

谷雨慢慢转过身，脸上满是泪痕。“玉娘，你说……他能平安回来吗？”她声音发颤，眼神里满是恐惧，“上次长安之战，他就差点没回来。这次……这次梁王的人更厉害，他的伤还没好，他要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柳玉娘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轻轻拍着谷雨的背，像哄小孩似的安慰她：“会的，大郎君会平安回来的。他还答应过你，要陪你去看郊外的桃花呢。”

可这话连她自己都不敢肯定，只是一遍遍的重复，好像重复的次数多了，这话就肯定能变成真的似的。

柳玉娘看着谷雨苍白的脸，看着她眼底的恐惧，突然想起上次在凉亭里，她听见谷雨对李承洛说：“大郎，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当时李承洛还抱着她说：“我一定活着回来。”可现在，谁都不知道，这个承诺能不能兑现。

柳玉娘回头看了眼前院的方向，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光忽明忽暗的，明明看得见一点光，却总也抓不住，只能在黑暗里挣扎着。

回到屋里，柳玉娘总感觉屋里冷了不少。谷雨坐在榻边，愣愣地看着窗外，半天没说话。

柳玉娘喝了几口热茶，可心里的寒气，却怎么也驱不散。

她看着谷雨的样子，心里也沉甸甸的——她突然很想找到李承勖，问问他，是不是真的能平安回来。

可她也知道，就算问了，李承勖也只会笑着说“放心”，就像他每次安慰她那样，可那笑容背后的担心，她看得清清楚楚。

谷雨突然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却带着浓浓的绝望。“玉娘，我总觉得，这次……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看着窗外，眼神空洞。

柳玉娘没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谷雨的手，她和谷雨的想法又何尝没有共同之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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