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诅咒

“张翠翠，你终于肯来看我了？怎么，如今得了大王宠爱，就忘了我这个被你踩在脚下的人了？”

柳玉娘当即反应过来，白夫人刚才把她认成张夫人的亲信，如今又把她认成张夫人本人了。

她刚要解释，白夫人却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着朝她扑来，柳玉娘吓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门框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你躲什么？”白夫人停下脚步，眼神越发凶狠，“你抢走我的院子，在大王面前说我克死了孩儿，把我贬到这鬼地方的时候，怎么就不躲了？”

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脚步虚浮，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气势，“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不过是看你年轻罢了！想当年，大王对我，可比对你好上千倍万倍！他曾说，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要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我和大郎！”

说到这里，白夫人的声音哽咽了，眼里的凶光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悲伤。

柳玉娘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竟生出几分怜悯。

这深宅大院里的女子，大多命运多舛，即便得宠，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稍有不慎，便会跌入万劫不复之地。

“夫人，您认错人了，我不是张夫人，我是玉娘。”柳玉娘再次解释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可白夫人完全没听进去，自顾自地说着，“后来呢？后来他腻了，厌了，就开始对我冷淡了，让我一直守活寡，再后来，你就出现了，用那些狐媚手段勾引他，在他面前搬弄是非，他就那样信了你，把我扔在这里，让我受尽折磨！”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你以为你能得意多久？新鲜劲一过，你就会和我一样，被他弃如敝屣！不，你会比我更惨！我至少还曾拥有过他的情意，而你，从一开始，得到的就只是他的虚情假意！”

白夫人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柳玉娘的心上。

她无法控制的，想起了李承勖。

柳玉娘去给谷雨上坟时，看着那小小的坟茔，心里满是悲凉。

她那时便想，这深宅大院里的情爱，果然是会死人的。

可即便如此，当李承勖稍微给她几分好脸时，她还是没能抵挡住他的温柔，一步步陷了进去。

“你喜欢他，对不对？你爱他，对不对？”白夫人忽然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柳玉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诡异的笃定。

柳玉娘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人戳中了最隐秘的心事，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白夫人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只觉得浑身发冷，仿佛被毒蛇缠上一般。

“我就知道！”白夫人见她这副模样，得意地笑了起来，“别以为他稀罕你两天，你就能永远风光得意！你以后就是我这个下场！”

这句话，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刺穿了柳玉娘的心理防线。

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四肢僵硬，动弹不得，像一尊被冻住的雕像。

油灯的光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看到白夫人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报复的快感。

“你真以为他有多爱你？”白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嘶吼，“他就是之前还没到手，如今刚到手又贪两天新鲜罢了，新鲜劲过后你会比我还惨！惨一千倍一万倍！你早晚也得进到这里跟我一样！”

柳玉娘猛地回过神来，她想反驳，想说李承勖不是那样的人。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想起李承勖偶尔流露出的忧郁，想起他有时候会对着远方发呆，想起他从未对她提起过未来的打算。

那些曾经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都一一浮现在眼前，像一个个证据，证明着白夫人的话或许是真的。

她下意识地将自己代入白夫人所说的场景——若是她做了李承勖的女人，等到有一天，李承勖厌弃了她，将她贬到这荒无人烟的偏院，让她孤独终老，那该是何等的绝望？

她想起谷雨冰冷的尸体，想起白夫人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踉跄着后退了半步，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白夫人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越发得意了。她以为柳玉娘是被自己戳中了痛处，是在害怕自己的下场。

她一步步逼近柳玉娘，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哈哈哈，原来像你这种毒妇也会恐惧，也会害怕！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很会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吗？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白夫人猛地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柳玉娘的胳膊，她的指甲又尖又长，深深嵌入柳玉娘的皮肉里，疼得柳玉娘倒吸一口凉气。

“放开！”柳玉娘用力挣扎着，可白夫人的力气大得惊人，像是疯了一般，死死地拽着她不放。

“放开？”白夫人冷笑一声，“你把我扔在这里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放开我？我告诉你，我要看着你一步步走向毁灭，看着你变得和我一样凄惨！我等着你的下场，我等着你的下场！”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摇晃着柳玉娘的胳膊，柳玉娘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她能感觉到，白夫人的指甲已经划破了她的皮肤，温热的血液顺着胳膊流了下来，滴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白夫人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柳玉娘正疑惑，就见白夫人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又看向柳玉娘，眼里满是不甘与怨毒。

“贱婢……我等着你的下场……”白夫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柳玉娘嘶吼道，声音微弱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的身体晃了晃，然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柳玉娘的绸裙上，像一朵朵妖艳的红梅，触目惊心。

柳玉娘吓得呆立在原地，手里的油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火焰瞬间熄灭，屋子里陷入一片漆黑。

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在白夫人的尸体上，让她的脸看起来越发苍白可怖。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看着那瞪得溜圆的眼睛，看着那嘴角未干的血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让她浑身发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哭，眼泪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怎么也流不出来。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夫人的尸体慢慢变冷，看着那满地的鲜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白夫人死了，死在了她的眼前，到死都在诅咒着“张夫人”，可那份诅咒，却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也笼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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