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许诺

自圣人那道圣旨颁下，柳玉娘真正是得了彻底的自由。

宫中上下人等，谁不知晓她乃是未来的世子侧妃，加之她身上还揣着正一品魏国夫人的诰命金册，便是平日里眼高于顶的管事嬷嬷，见了她也需躬身行礼，语气里带着三分客气、七分敬畏。

这日晨起，柳玉娘刚梳妆毕，便见刘夫人身边负责掌事的嬷嬷领着两个小丫鬟，捧着一方紫檀木托盘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叠崭新的银铤，还有几匹素雅的绫罗绸缎。张嬷嬷脸上堆着笑，福身道：“柳姑娘，这是这个月的月例，按世子侧妃的半数支给，还有些新到的料子，王妃特意让老奴送来，给姑娘裁制新衣。”

柳玉娘起身颔首，目光落在那银铤上，心中微动。她知晓，这侧妃半数的月例，是李承勖特意去求了刘夫人的。

刘夫人虽无亲生儿子，却素来与曹夫人交好，待李承勖也颇为亲厚，故而此事办得十分痛快。

“有劳嬷嬷了。”柳玉娘轻声道，张嬷嬷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才躬身退下。

柳玉娘如今暂居在李瑶英未出阁时的“砚秋院”偏房，虽只是偏房，却不必再与其他下人挤在一处，倒也清净自在。何况内里装饰清雅大方，不比正房差上多少。

可这份尊荣，她心中清楚，皆是因“世子侧妃”与“魏国夫人”这两个身份而来。若没了这些，她依旧是那个无依无靠的柳玉娘。

日子虽过得安稳，可柳玉娘心中，却始终横亘着一桩心事，如芒在背，时时扰得她不得安宁。

那便是她失散多年的父亲，柳山人。

七岁那年，她因战乱与父亲失散，辗转被抢入晋王宫，这一待便是十余年。

自八岁时与李承勖渐渐相熟，她便曾不止一次拉着他的衣袖，带着孩童的稚气与期盼，恳求他帮忙寻找父亲。

可一次次的期盼，换来的皆是一次次的失望，父亲的音讯，如石沉大海，杳无踪迹。

这些年，她并非未曾想过自己去寻，可乱世之中，平民百姓朝不保夕，战火纷飞，道路断绝，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去哪里寻？

更何况，如今朝廷动荡，各州府自顾不暇，户籍编撰早已荒废，便是去官府查询，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正说着，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李承勖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二郎君。”柳玉娘起身相迎，脸上的愁绪散去些许。

李承勖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还有一碟她素来爱吃的糖蒸酥酪。“刚从西街‘福瑞斋’回来，见他家新出的点心不错，便给你带了些。”他说着，拿起一块玫瑰酥递到她面前。

柳玉娘接过，轻轻咬了一口，甜而不腻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可她心中的苦涩，却并未减少半分。

李承勖见她神色依旧郁郁，便知晓她定是又在想寻父之事，他放下手中的点心，轻声道：“是不是又在想柳伯父了？”

柳玉娘点点头，心底一阵酸涩：“你说，我爹他……会不会不在人世了？”

李承勖沉默片刻，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不会的。当年我按你说的，派人去幽州你的老家寻过，也去了你最后与伯父失散的魏州查探，只是战乱不休，百姓流离，实在难以寻觅。可只要没有确切的消息，便总有希望。”

这些话，李承勖说了无数遍，柳玉娘也听了无数遍。她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可她心底深处，却总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盘旋——父亲年岁已高，乱世之中，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怕是早已……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窒息。

见柳玉娘眼中的悲戚愈发浓重，李承勖心中亦是不忍。他知晓，此事若不彻底解开她的心结，怕是会成为她心中永远的痛。

他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豪迈：“玉娘，你莫要太过忧心。如今这世道，皆是因战乱不休，才让百姓流离失所，亲人离散。若有朝一日我能一统天下，定要重整朝纲，让各州府重新编撰户籍，妥善安置流民，再也不让天下有像你这般找不到亲人的孩子！”

柳玉娘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抬眼看向李承勖，眼中带着几分戏谑：“一统天下？二郎君，你这话可真是敢想。”

李承勖见她终于笑了，紧绷的神色瞬间放松下来，却故意板起脸，故作严肃道：“玉娘，我说的可是真心话！你笑得这般开心，莫不是觉得我在痴人说梦，取笑我是蚂蚁撼树？”

柳玉娘嘴角的笑意尚未褪去，嘴上却连忙否认：“二郎君这话可是折煞我了，我不过是个小小女子，哪有胆子笑话您？”可她眼中的笑意，却明明白白地写着“就是在取笑你”。

李承勖哪里肯依，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你这是什么表情？笑得跟掉进油缸里偷食的小老鼠似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柳玉娘不甘示弱，仰头道：“我这自然是想着，若有朝一日二郎君真能一统天下，我便也能跟着沾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到时候，您怎么可得封我做个贵妃，否则我可不依！”

她本是戏言，想逗他一逗，却未料李承勖脸上的笑容骤然收敛，神色变得异常郑重。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玉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不封你做贵妃，我封你做皇后，此生此世，决不食言。”

他的眼神太过坚定，让柳玉娘心中猛地一跳，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她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小声道：“又骗人……”

李承勖却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温热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从未骗你。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

柳玉娘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没有半分戏谑，只有满满的认真。她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着，动弹不得。


　　(https://www.02shu.com/5039_5039177/11111053.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