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章 温暖

“啊！”她低呼一声，身体因惯性猛地向后一仰，后背瞬间与轮椅分离，失去了所有依靠！

天旋地转之间，预想中摔落的疼痛并未传来，反而落入了一个温暖、坚实，带着熟悉气息的怀抱里。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一看——

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地鼓噪起来。

……是他。他怎么来了？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如同冬日暖阳晒过雪松般的香气，带着一种异样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江晚星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的惊慌失措竟奇异地平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胸口那无法抑制的、“笃笃”狂跳的心音，一声声，清晰而有力。

她仰着头，视线正好对上裴颂近在咫尺的脖颈，他精致的下颌线条仿佛被精心雕琢过，明晰却不显锋利，反而在教室柔和的灯光下，增添了几分难得的柔和感。

这就是裴颂身上特有的气质。

大多数时候，他在她面前是柔软、甚至有些赖皮的；但总在一些关键时刻，他会展现出不容置疑的坚毅和可靠。

不知怎么的，许是太久没有被他这样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稳稳支撑着她的力量。

她竟有些贪婪地、下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领，仿佛那是狂风巨浪中唯一可靠的浮木。

“你……”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受惊后的微哑，“你什么时候来的？”

裴颂用一只脚利落地抵住了险些翻倒的轮椅，两只手臂还稳稳地横抱着她，这个姿势看起来既惊险又熟练，活像是街头表演杂技的。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私下练过怎么“英雄救美”呢。

他也没低头看她，目光似乎还在欣赏那幅刚刚完成的黑板报，只是手臂微微调整了下力道，将她更稳地托住。

裴颂没有低头看她，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用在保持平衡上。

他小心翼翼地、缓缓地将倾斜的轮椅扶正、放平，然后才动作轻柔地将臂弯里的江晚星，稳稳地安置回轮椅座位上。

然而，就在他准备松手撤开距离时，对方竟仍紧紧攥着他的衣领不放，甚至将小脸又凑近了几分。

那双琉璃般的眸子直勾勾地锁住他，里面充满了不容回避的疑惑和一丝被惊吓后的嗔怪，执拗地重复：“问你话呢！”

裴颂看着她这副难得流露出情绪的模样，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露出一抹带着点痞气又难掩后怕的笑容：

“还好我正好站在你后面，反应快。不然你这么往后一倒，摔下来可怎么办？”

他原本只是看她画画看得入了神。她专注侧影，微蹙的眉尖，以及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的沙沙声响，构成了一幅奇异的、令人心安的画面。

他不忍心打扰那份专注与宁静，这才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

江晚星做事时，眼里心里全然没有周遭的人和事，那种纯粹的投入，莫名地吸引着他的目光。

以至于连他自己，也忘记了要提前打声招呼。

事情，就这么简单。

趁着她还拽着自己衣领的便利，裴颂偏过头，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了蹭她那只紧攥着的小手。

嘶——！好凉！

触感传来，裴颂眉头瞬间蹙起。江晚星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惊到，双目圆瞪，下意识松开了手。

裴颂却反客为主，一把将她那双冰冷的小手捉住，拢在自己温热宽厚的掌心里。

那触感，简直像握住了两块刚从冰窖里取出的玉石。

“手怎么冷成这个样子了？”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和责备，“还能动吗？还有知觉吗？”

他不由分说地用自己滚烫的掌心紧紧包裹住那两只“小冰块”，反复地、用力地揉搓着，试图用最快的速度驱散那刺骨的寒意。

紧接着，他又低下头，朝着她泛红的指尖呵出大团大团温热的白气：“呼呼——呼呼——”

江晚星的手指在他温热的包裹下，下意识地微微屈起，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早已被冻得僵硬麻木，几乎失去了知觉。

方才画画的时候，她全身心投入，并不觉得冷。

或者说，在没有人关心、没有对比的时候，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冰冷的麻木，甚至不认为这是一种需要被在意的“感觉”。

直到此刻，被他这双如火炉般温暖的手紧紧捂住，感受着那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热意，她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的手，竟是这样冷。

裴颂的掌心滚烫得像个小太阳，他呼出的热气更是如同三月的暖风，温柔地拂过她冰冷的指节末梢，用一种极尽耐心和柔和的方式，一点点唤醒她冻僵的感官。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顺着指尖，悄然蔓延至心口，在那里漾开一圈圈微澜。

他近在咫尺，低着头，专注地为她搓手的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

江晚星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心头忽然涌上一个念头——若非……是裴颂，这世上，还有谁会如此在意她的手冷不冷呢？

这板报，她画了几乎一整天。教室两边的窗户为了通风一直敞开着，寒风毫无阻碍地灌入。

同学们各自忙碌，无暇他顾，没人注意到她一直暴露在冷风中的双手。这本是常态，她早已习惯。

“还冷吗？”裴颂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怜惜，轻声问她。

江晚星本能地想摇头，刚一抬头，却看见他左边脸颊上，不知何时蹭上了几道粉绿色的笔灰，想必是刚才蹭她手时染上的。

那滑稽的模样，与他此刻关切的神情形成了鲜明对比，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指着他：

“你出门之前，没照镜子吗？”

裴颂一脸茫然，抬手想摸脸又不敢乱摸：“我照了啊，怎么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调皮的花猫偷偷跑出来了呢。”江晚星眉眼弯弯，勾着手指，精准地指向他左脸颊脏污的地方。

裴颂下意识垂眸，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

他索性抬起头，朝江晚星跟前又凑近了些，还特意把左脸歪了歪，试图从她清澈的瞳孔倒影里看清自己的“尊容”。

距离，瞬间近在咫尺。

他的鼻尖几乎要贴上她的，两人呼吸可闻，清冽的沉木香与淡淡的粉笔灰味交织在一起，一呼一吸之间，都在无声地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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