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 章 困惑
周末的清晨,雪落无声。
裴颂有早戏,天不亮就已出门,房间里只剩下江晚星一人。
她难得赖床,直至家庭医生杜若来了,才慢条斯理地起身。
冬日严寒,窗外是银装素裹的世界。
江晚星让佣人在客厅中央燃起了壁炉,跳跃的火焰驱散了些许寒意,映得她苍白的脸颊也有了暖色。
她与杜若相对而坐,进行例行检查。
医生的手总是偏凉,更何况是在这样的风雪天里匆匆赶来。
当杜若微冷的手指触碰到她睡衣下的肩头时,江晚星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痒?”杜若轻笑,带着点熟稔的调侃,“结婚这么久了,还没习惯身边人的触碰吗?”
江晚星微微垂眸,避开对方带着笑意的探究目光:“不只是痒……你的手,有点冰。”
不像裴颂。
裴颂的手总是热的,干燥而温暖。
即便最初她心有排斥,但那温度至少……不让人讨厌。
想起昨夜按摩时那阵陌生的、令人心慌的灼热感,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
她犹豫着,斟酌词句,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杜医生,你以前说过,我们这样的人,虽然双腿失去了知觉,但是……但是……”
后面的话,关乎昨夜那难以启齿的、小腹窜起的奇异热流,关乎她沉寂身体里陌生的躁动,她实在羞于说出口。
这在她残缺后的人生里,是头一遭。
“但是什么?吞吞吐吐可不像你。”杜若已坐下开始写药单,一面随口夸赞:
“气色比之前好,也圆润了些。看来你那位丈夫,把你照顾得不错,至少,没让你受委屈。”
说起“欺负”,裴颂确实一次也没有。
他更像一块牛皮糖,黏人,话多,偶尔惹人生气,但界限分明,从未越轨。
江晚星长睫轻颤,继续着刚才艰难的话题:“你说,有的人虽然肢体残缺,但和普通人一样,拥有身体和心理的……感情需求。”
“当然。”杜若点头,笔尖未停,“你们只是缺失了某一部分的感知,其他感官、情绪、荷尔蒙,一切正常。
可以自由地爱,结婚,甚至生育。怎么忽然问这个?”
江晚星抬起眼,眸色在炉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清亮,又带着一丝迷茫:
“那么,肢体上的触碰……如果是不喜欢的人,身体也会有……感觉吗?”
这个问题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杜若看着她脸上罕见的、混合着困惑与求知的神情,放下了笔,好为人师的劲头上来,用专业的口吻科普:
“人的身体反应,有时候是独立于意志存在的。
就像膝跳反射,不受控制。
即使心理上并不喜欢,甚至排斥,身体也可能因为特定的刺激,产生自然的生理反应。
不然,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在深夜里因为寂寞而寻找慰藉?
他们或许并不爱对方,但依然能从中获得生理上的……乐趣。”
原来如此。
杜若的解释,像一把钥匙,看似解开了昨夜的谜团。
原来,纵然心理上还未完全接受,身体也会诚实地产生反应。无关喜恶,只是机能。
自从残废以后,她几乎放弃了对这具躯体的探索与了解,甚至很少在意自己的胖瘦变化,自然也刻意忽略了,自己依旧是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正常的成年女性。
此刻,她仿佛得到了一个标准答案,心下稍安,却又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片场,大雪纷飞。
裴颂刚换好一会儿打戏要穿的短袖,正坐在化妆镜前补妆。
化妆师是个活泼的年轻女孩,一边替他扑粉,一边不住夸赞他皮肤底子好,五官立体上镜。
裴颂也笑着与她商业互吹,心情不错。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妆容恰到好处地烘托出一种战损般的破碎感,很符合角色设定。
镜子的反射里,忽然闯入两个熟悉的身影——陈工穿着醒目的红色大衣,下身却搭配着碎花裙,身穿黑色棒球服的段一一力拉着她,两人似乎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渐行渐远。
裴颂八卦之心顿起,脖子不自觉地伸长,差点脱离化妆师的粉扑。
“裴先生,别动呀。”
“老师,那边……”裴颂朝远处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化妆师瞥了一眼,立刻转过身,凑近他,用手半捂着嘴,分享着最新的剧组秘辛:
“你还不知道吧?听说那个段一一,把陈制片给甩了!”
作为段一一的朋友,裴颂只知道两人正处于暧昧期,怎么突然就“甩了”?
他诧异挑眉:“为什么?”
化妆师眼睛一亮,麻利地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拢了拢她那头齐肩的黄发,摆开长谈的架势:
“都是这么传的!说陈制片跟他约了两次会,结果段一一两次都放了鸽子,根本没露面!这不就闹掰了嘛!”
裴颂瞳孔地震,难以置信地看向远处段一一那略显单薄的背影。
“不能吧?我了解他,他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化妆师眉飞色舞,仿佛亲临现场:
“听说陈制片当场就发火了,直接说:‘你别再跟着我了!两次约会,我到了,你到了吗?次次都说有急事,有你这样的吗?我陈红不是没人追,要你何用!’”
远处,陈红似乎极力想挣脱,猛地甩开段一一的手,嘴唇快速开合,丢下几句话。
裴颂读着唇语,大概是——“滚,别跟着我。”
得,看来他得去安慰一下那位陷入情殇的好兄弟了。
他打断还在滔滔不绝的化妆师:“老师,我出去一下。”
室外,雪落得更急了。
段一一孤零零地蹲在光秃秃的花坛边上,低着头,黑色背影在雪景中显得格外刺眼又落寞。
雪花已经落满他的发梢和肩头,从背影看,像个被遗弃的雪人。
此情此景,裴颂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难道失恋的人,都非得用淋一场雨或雪来祭奠逝去的爱情吗?
他握着两杯滚烫的咖啡,大步踩进积雪里,发出“嘎吱”的声响。
“给。”
他把其中一杯递过去。雪花飘落在咖啡杯沿,瞬间融化成水珠,像是在往苦涩里加糖。
段一一抬起头,一双总是神采飞扬的大眼睛此刻泛着红,看来爱情这东西,确实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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