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章 偶遇

“看电影？还逛街？”江晚月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妹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从前不是最讨厌人多嘈杂，觉得电影无趣，逛街更是浪费时间吗？”

她看着江晚星眼神闪躲，鼻尖和脸颊都泛起一层薄薄的、可爱的绯红，心下顿时了然。

她压低声音，带着蛊惑般的语气问：“他对你这么好，事事上心，连你的喜好都悄然改变……肯定是喜欢你的。那你呢，晚星，你喜欢他吗？”

这般直白的问话，让江晚星瞬间面红耳赤。

若在旁人面前，有人敢如此开她玩笑，早已被她冰冷的眼神冻僵。

可面前是自小相依为命的亲姐姐，理智冷静，看透世事，在她面前，江晚星所有的心防都会瓦解，露出内里最真实、甚至会害羞无措的一面。

“姐姐！”她带着些许恼羞成怒，声音却没什么威慑力，“你再开我玩笑，我就立刻派人把你送回紫金山去！”

要知道，江晚月的监护权，可实实在在地握在她手里。

玩笑归玩笑，眼下局势波谲云诡，让姐姐继续独自住在偏僻的紫金山，确实不再稳妥。

江晚星思忖片刻，正色道：“姐姐，这次下山，你就别再回去了，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吧。”

江晚月眼睛一亮，立刻点头：

“太好了！我一个人住在山上，都快闷出病来了。

尤其是这冬天，漫天大雪，连山上的寺庙都不开放，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

再那么关下去，我不疯也要疯了。”

“是啊……”江晚星的睫毛轻轻颤动，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纷扬的大雪，声音却骤然冷了下去：

“快过年了，他们送给我这样一份‘大礼’，我也得……精心准备一份‘回礼’才是。”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无名指上那枚鸽血红钻戒，眼神深处，倒映着雪光与凛冽的杀意，那红光，仿佛鲜血浸染。

江晚月好不容易下一趟山，在与妹妹敲定后续安排后，她决定在医院里逛一逛。

尽管江晚星认为医院并无景致可言，她依旧坚持。

哪怕外面大雪纷飞，她也要独自出行。

她深知人多眼杂的道理，一路上完美维持着那副“精神障碍”的外在表象。

拥有这项特质，即便她此刻跑去雪地里打个滚，旁人也顶多投来鄙夷或怜悯的目光，绝不会深思她的行为，更不会将她与“正常”的谋划联系起来。

此时雪下得正紧，院子里空无一人。

江晚月撑着一把纯黑的长伞，踏入雪中。

冷风瞬间灌入颈窝，她紧了紧围巾，却被空气中浮动的一缕清冽冷香吸引。是腊梅。

这个季节的腊梅刚开，远远望去，褐色的枝桠间点缀着无数鹅黄色的小花苞，像一颗颗凝固的蜜糖，在风雪中傲然绽放，散发着坚韧不屈的清香。

江晚月的心绪在这片冰天雪地中渐渐沉静下来，仿佛连日来的纷扰算计，都被这纯净的白雪暂时覆盖、掩埋。

她不忍心攀折花枝，只是一路慢慢地走着，偶尔停下，用指尖极轻地拉起一朵饱满的花苞，细细端详。

再将鼻尖凑近，深深吸入那沁人心脾的幽香，用手温柔地抚摸一下冰凉的花骨朵，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归回原位。

在任何一个可能的旁观者眼中，她的行为都古怪而毫无目的——只有一个“疯子”，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如此“痴傻”地对待这些花。

而江晚月，非常享受这种感觉。无人打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独享这片静谧的雪景与芬芳。

再往前，走过走廊拐角，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混在风雪声中隐隐传来。

江晚月脚步一顿，靴子在积雪上踩出“滋啦”的轻响。

她循声望去，左前方朱红色的廊下座椅上，蜷缩着一个身穿黑色棒球服的男人。

他没有打伞，一手握着手机，那只暴露在寒风中的手已被冻得通红，上面还沾着未来得及拂去的、正在融化的雪花。

他正费力地、带着浓重鼻音对着电话另一端解释着什么。

听起来，似乎是失恋了。

江晚月挑了挑眉，无意窥探他人隐私，便放轻脚步，慢悠悠地挪动小碎步，准备悄然后退离开。

只是，她刚退后一步，座椅上的男人恰好侧过头来，露出了半张被泪水浸湿的、难掩清秀的脸庞。

江晚月目光一滞。

这人，她见过一次的。

是那个叫段一一的。

此时，段一一已经挂断了电话，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将脸埋在双膝间，肩膀微微抽动。

他本是泪失禁体质，情绪一上来就控制不住，此刻更是觉得委屈漫无边际，哭得愈发厉害。

他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胡乱地擦着眼泪，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摸索了一圈，却发现纸巾早已用完。

这一刻，大雪湿透了发梢，寒风冻僵了手指，连最后一张纸巾都消耗殆尽……

种种狼狈叠加，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眉头紧紧蹙起，悲从中来，哭声更压抑了几分。

就在这时，清晰的踩雪声由远及近。

段一一猛地吸了一下鼻子，强行止住了哭泣。

有人来了！

太丢人了……还是等别人走了再哭吧。

段一一用力咽下喉间的哽咽，强行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僵硬地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祈祷着路过的人能尽快离开。

然而，那踩雪声非但没有远去，反而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他的身旁。

隐约间，他透过朦胧的泪眼，瞥见一个身影立定在他身边。

“给。”

一盒小巧的纸巾被几根葱白般纤细的手指捏着，轻轻递到了他的视线下方。

段一一愣了一下神，有些难以置信地缓缓抬起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方撑开的一片黑色“天空”——一把黑伞为他隔绝了纷纷扬扬的落雪。

视线顺着那握着伞柄的、同样白皙的手向下，他看到了手的主人。

江晚月正微微歪着头，俯身看着他，脸上带着那种他曾在生日会上见过的、标准却又因为纯粹而显得不那么诡异的灿烂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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