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6章 姐妹私语

整个冬日，在裴颂的陪伴与鼓励下，江晚星又断断续续下了几次水。

她悟性极高，身体仿佛还记得那些属于“运动”的本能，很快便掌握了游泳的技巧，双腿也在一次次模仿蹬水、踩水的动作中，寻回了久违的力量感。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双曾被宣判“枯死”的腿，竟真能有“逢春”的一天，在水中重新感受到了生命的流动。

只是目前，她尚且无法完全脱离支撑独自站立，更别提行走，但这一点点进步，已如暗夜中的微光，足以照亮前路。

今日，久违的太阳终于穿透云层，金色的光辉洒满大地。

窗外，持续了数日的冰雪开始消融，雪水滴滴答答从屋檐落下，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

江晚星坐在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前，安静地注视着眼前这片正在苏醒的世界。

江晚月坐在她对面，手中闲适地织着一条柔软的羊毛围巾，时不时抬头看看窗外的雪景，又或将温柔的目光落在妹妹愈发莹润的脸庞上。

房间里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气氛宁静而温馨。

江晚月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好奇与欣喜：“我听小兰说，你学会游泳了？”

江晚星似乎刚从某种恍惚的思绪中抽离，她眼眸映着窗外雪光，显得格外清亮。

过了半晌，她才轻轻眨了眨眼，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嗯，差不多算是会了。”

她转头看向姐姐，声音里带着一丝丝激动，“而且，我的腿……也逐渐有了些知觉，在水里能感觉到力量了。”

江晚月脸上立刻露出毫不掩饰的诧异与喜悦：“这么厉害！都是那位……从国外请回来的宋医生的功劳吗？”

她记得妹妹提过，换了一位留学归来的专家，病情才有了转机。

江晚星点了点头，小巧的嘴巴一张一合，补充道：“也不全是。”

她沉默下来，没有继续往下说。江晚月立刻心领神会，眼中闪过狡黠的光，笑着接话：

“当然，还有某个人日日夜夜、不辞辛劳的按摩，再加上那份……嗯，超乎寻常的细心呵护，对吧？”

要说钱能驱使人为你做事，但绝买不来这般体贴与坚持。

家中的管家佣人虽都经过专业训练，事事力求周全，但在很多时候仍需要明确的指令和监督。

管理一大家子人本就并非易事，尤其像她们姐妹这样处境复杂、家中没有看似可靠主心骨的情况，底下的人难免会生出些怠慢或别的心思。

大家眼下不过是看在老爷子尚在，威望犹存，做事才显得规矩本分。

一旦将来家中只剩下她们两位年轻小姐，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如今治理管家佣人这一套，大多是沿用父母在世时定下的旧规，依靠严格的制度和相互监督来维持运转，这才让众人安分不少。

至于裴颂，他既非受雇的管家，也不是拿钱办事的保镖，更没有义务必须照顾她，甚至助她恢复双腿。

原定的计划里，他不过是一个用来暂时稳固家产、堵住悠悠众口的“假丈夫”，等到风波平息，该散自然就散了。

如今见他表现如此出乎意料的好，江晚月忍不住为他说了几句好话：

“要我说，你们俩啊，假戏真做，弄假成真，其实也挺好的。”

江晚星雪白的小脸闻言微微鼓起，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眼神变得湿漉漉的，带着点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意，小声嘟囔：

“姐姐你都不知道……他从前是有很多女朋友的。而且……而且他和那些女朋友……肯定什么都做过了……”

一想起林孜当初那些意有所指、不堪入耳的话，她心里至今还像堵着一块石头，闷得发慌。

江晚月被她这难得的孩子气逗笑了，语气温和：

“他都这个年纪了，谈过恋爱不是很正常吗？我感觉你啊，不是真的嫌弃他。”

“那是什么？”江晚星不服气地仰起头追问。

江晚月伸出葱白般纤细的指尖，在她挺翘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笑容里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你是吃醋了呀，小傻瓜。”

江晚星蜷缩着手指，静静盯着姐姐含笑的眼眸，心底一阵茫然。

她怎么会吃醋？她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去为这种风月之事吃醋？

还有那么多未完成的事悬在心头，她从未允许自己将心思浪费在这上面。

“别开玩笑了。”她试图否认，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这可不是开玩笑，”江晚月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毛线，话语却带着点过来人的通透：

“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现在啊，就是那个‘后人’。他有经验不好吗？更知道该怎么疼惜人、照顾人。”

江晚星被姐姐这番直白的话说得面红耳赤，什么“经验”、“疼惜”，说出来也不嫌害臊！

她羞恼地哼了一声，侧过头瞥了姐姐一眼，反将一军：

“你说我，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那个段一一，不也谈过恋爱，照你的说法也是个‘经验丰富’的人，所以你才喜欢他？”

被妹妹猝不及防地将了一军，江晚月捧着温热茶杯的手微微握紧了些，脸上闪过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慌乱，但很快便被她掩饰过去，故作镇定地问：

“你……你怎么发现的？”

江家大小姐一心装疯卖傻。

其一自然是为了躲避潜在的危害。

其二，也是为了避开那些络绎不绝、心思各异的追求者。

八年前，江晚月刚刚大学毕业，风华正茂，前来江家提亲、示好的男人几乎踏破门槛。

她原本也曾选中一位看似情投意合的爱人，奈何家中突遭巨变，为了自保也是为了看清人心，她决定铤而走险，装疯一试。

这一试，效果立竿见影。那位曾与她山盟海誓的“良人”，跑得比谁都快，生怕慢了半步就会被她们姐妹这“精神病”的污名所牵连。

说来，也真是天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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