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 章 雪舞

超高难度的雪道上，裴颂的身影快得像一阵席卷而过的疾风。

冰冷的雪花被速度切割成锋利的碎片，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刮擦着他的护目镜和裸露的皮肤，带来刺痛般的凉意。

但这股凛冽，丝毫压不住他心中那股想要冲破一切、尽情释放的冲动。

他调整呼吸，身体重心压低，形成一个完美的流线型，朝着坡道底端那渺小的终点望去。

腿部肌肉瞬间发力，整个人便如一道撕裂纯白世界的蓝色闪电，朝着山下疾驰而去。

他看见脚下的雪花被滑雪板猛烈掀起，形成两道不断向后飞溅的雪浪，周遭的一切都在急速倒退，唯有他在不断向前、向前！

所有积压在心底的烦躁、醋意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

仿佛都在这一刻，被这极限的速度和凛冽的风彻底撕碎、荡涤，一种久违的畅快感油然而生，奇迹般地治愈了他方才的低落。

“哇哦——！”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与尖叫，人们看着那道在近乎垂直的坡道上如履平地、身轻如燕、每一个回转都驾轻就熟的身影，由衷地感到佩服。

“这难度也太高了！他技术怎么能这么好！”

“太厉害了！简直是专业水准！”

这震耳的欢呼也吸引了正在帮齐欢拍照的江晚星。

她下意识侧头望去，恰好看见一道比之前更加迅猛、姿态也更为潇洒流畅的身影，如同雪豹，以一个干净利落的急停，铲起漫天雪沫，稳稳地定格在终点。

糟了！刚才这更精彩的一幕，她竟然没能拍下来！

一股莫名的懊恼掠过心头。

江晚星几乎是立刻举起了自己的手机，也顾不上齐欢还在旁边等待。

镜头迅速对准远处那个正在卸下滑雪板的蓝色身影，手指飞快地连续按下快门，“咔咔咔”地捕捉着他意气风发的瞬间。

没一会儿，就见裴颂再次抱起了滑雪板，意气风发地朝着传送带走去，准备下一次的征服。

齐欢看着她视线毫不犹豫地转移，原本带着期待的眼神渐渐沉了下去。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江晚星看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裴颂。

不是都说……只是一颗棋子吗？为何会如此在意？

更让他心头泛酸的是，为了能拍到裴颂更完整的滑行轨迹。

江晚星甚至用双手费力地驱动轮椅轮子，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位置，直到找到一个能毫无遮挡地拍摄裴颂全貌的最佳角度。

做完这一切，她似乎才想起身旁还有一个人。

她没有抬头，直接将手里属于齐欢的手机递还过去，语气平淡：“老师，你要的照片和视频，我都拍好了。”

齐欢沉默着，一步步朝她走来，厚重的雪地靴深深陷入蓬松的积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沉闷的心上，仿佛那里也正下着一场无声的、冰冷的细雨。

他接过手机，指尖冰凉。

而江晚星，自始至终没有多看他一眼，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远处那个再次登顶的蓝色身影所占据，继续认真地举着手机，准备着下一次的拍摄。

与高难度区的惊险刺激不同，儿童滑雪区一片欢声笑语。

这里坡度平缓，甚至几乎没有坡度，多是父母带着年幼的孩子在此体验雪趣。

孩子们穿着五颜六色、如同糖果般的鲜艳羽绒服，在雪地里蹒跚学步、翻滚嬉戏，发出银铃般“咯咯”的笑声。

江晚月撑着滑雪杖，动作生涩缓慢地往前挪动。

段一一则滑得轻松自如，他几下便滑到她身边，伸出手，自然地想要勾住她的手臂，语气带着鼓励：

“晚月，别怕，我教你，很简单的。”

远处的人影模糊，谁也看不清江晚月此刻是懵懂还是清醒，或者说，在这欢乐的海洋里，并没有人会特别去关注一个陌生人的状态。

此刻，江晚月自然无需再伪装什么。她手腕一抖，甩开了那只温热的手，语气带着点倔强：“不用，我自己可以。”

她其实从未滑过雪，靠着一点观察和胆量，她撑着两支滑雪杖，小心翼翼地朝着微小的坡度顶端挪去，然后屏住呼吸，慢悠悠地往下滑。

段一一也不强求，只是紧紧跟在她身侧，像一个忠诚的护卫，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

“其实……那个问题，你不用急着告诉我答案。”

他指的是她恢复“正常”后，关于两人关系的界定。

江晚月闻言蹙起好看的眉，一双淡若梨花的眼眸瞥向他，带着复杂的情绪：

“我……”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当初伪装，原本只是想借用一个“合理”的身份，说出心中不敢言说的话，做心中不敢做的事。

可如今，伪装即将褪去，需要以真实的自我面对他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和忐忑却攫住了她。

段一一他……也会有同样的感受吗？

可是，可是……他明明才和陈红分手不久。

他和陈红也是真切地谈过恋爱的，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一起吃饭、牵手、亲吻……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想到这些，她不由得心生疑问：

段一一当初对她的好，是因为喜欢她这个人本身，还是仅仅因为他身边需要有一个情感的寄托，而恰好她在？

这话在她心里憋了太久。

原本，她只是想帮助他走出失恋的阴影，没想到在这个过程中，却把自己也彻彻底底地搭了进去。

她忽然停下笨拙的滑行，侧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有些飘忽：“你心里……现在还有她吗？”

段一一看着她忽然变得素冷认真的脸色，以及眼神里那抹清晰的怀疑，愣了一下。

他想了想，才明白她指的是谁。

“你说陈红？”他语气坦然，“我早就放下了，真的。”

江晚月沉默地从他身旁滑过，棕色的卷发在动作间飞扬起来，几缕发丝柔柔地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一股淡淡的、如同初绽梨花般的清香，让他因寒冷而有些麻木的精神为之一振。

“骗人，”江晚月的声音带着委屈，“如果真的忘记了，你怎么会立刻知道我说的是她？难道你从前……只和她一个人谈过恋爱吗？”

段一一撑着滑雪杖紧跟在她身侧，老实回答：“对啊，她是我第一次正经谈恋爱。”

第一次恋爱……听到这话，江晚月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那为什么现在是她？为什么他能这么快就从那段“第一次”里走出来？

她闷着头，赌气似的加快了下滑的速度，然而技巧生疏，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惊叫着向前倒去。

“小心！”段一一心头一紧，急忙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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