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3章 灯碎

裴颂心知肚明，以她热爱八卦的性子，刚才房间里的对话，恐怕一字不落地全被她听了去。

但他此刻身心俱疲，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计较这些。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独自待着，喘口气，然后……准备“上路”。

“小姐已经休息了，你好好照看着。”  他语气平淡地吩咐，听不出什么情绪。

面前的女人连忙点头哈腰，姿态谦卑：“好的先生，您放心。”

直到裴颂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小兰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了拍心口，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得知惊天秘密后的兴奋。

瞅着他的背影低声嘀咕：“哎哟喂，原来小姐和先生的关系这么复杂……根本不是什么恩爱夫妻，而是互相利用啊！”

这富贵人家的水真是太深了。

小兰作为管家，虽然喜欢听墙角，但也深知自己的本分。

不过，这宅子的主人终究是江晚星，往后做事，还得是顺着小姐的心意，做能让小姐开心的事，才是长久之计。

她埋着头，心里盘算着，没走两步，却迎面撞上了一个散发着清冷气息的身影。

一抬头，就对上那双藏在镜片后、总是带着温和笑意，此刻却让人感觉有些发凉的眼睛。

“前东家……”  小兰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

“嘘。”  齐欢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声音轻柔却带着压迫感，“小兰管家，现在……还是不要这样称呼我的好。”

小兰顿时更加紧张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还清晰地记得，以前在齐家帮佣时，不小心打碎了一个价值不菲的花瓶，当时吓得半死。

没想到这位齐先生非但没有计较，反而还好心地给她介绍了现在江家这份更好的工作。她对他，是又敬又畏。

“齐、齐先生，您好。”  她连忙改口，声音带着谄媚。

齐欢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刚才裴颂离开的方向，又落回小兰脸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想必……你刚刚也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小兰目瞪口呆，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嘴，狠狠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齐、齐先生……您……您也听见了？”

齐欢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走廊壁灯的光，模糊了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我只知道，她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一直是那样。”  他语气笃定，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两人一边装作随意散步，一边压低声音交谈。

“哎，这主人家的事，本不是我该多嘴的，”  小兰叹了口气，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但是小姐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留他在身边呢？不如干脆些，去找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齐欢声音依旧温和：“这个……说来就很复杂了，不是一两句话能扯得清楚的。”

小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两人还未走远，身后的卧室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脆响！

像是有什么瓷器被狠狠砸碎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从房间里传出。

小兰和齐欢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闪身躲到了一根粗大的罗马柱后面。

只见江晚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奶白色吊带丝绒睡裙，连外套都来不及披，赤着脚，径直冲出了房间，朝着楼梯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她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只有紧抿的唇线透露出极力压抑的酸涩。

“小……”  小兰下意识想叫住她，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却被齐欢一把拦住。他摇了摇头，眼神深邃：“没事的，你先去拿打扫工具，把房间收拾一下。”

“哎，好的。”  小兰连忙应下。

待江晚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齐欢便先一步转身，推门走进了那间刚刚爆发过无声冲突的卧室。

房间里，一地狼藉。

一个价值不菲的青花瓷古董花瓶已经粉身碎骨，碎片如同凋零的花瓣，溅得到处都是。

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未曾散尽的、冰冷尖锐的情绪。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最终，定格在那盏依旧静静亮着的、裴颂送的白山茶琉璃灯上。

齐欢的眼睛微微眯起，视线牢牢锁住那盏灯，温和的眉毛向下压了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而志在必得的幽光。

小兰端着清洁工具，轻手轻脚推开主卧的房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地上，那只价值不菲的青花瓷花瓶已然粉身碎骨，碎片如同凋零的蝶翼散落一地。

旁边，还零星点缀着几片柔软的白色花瓣，那是从床头那盏精致的琉璃灯上震落下来的。

灯本身也歪斜着，原本柔和的光晕变得闪烁不定，昏黄的灯芯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哀鸣。

“哎哟，这……这灯怎么也……”  小兰心疼地嘟囔着，下意识就要蹲下去收拾那一地狼藉。

“先别动。”  齐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制止。

他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片，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

小兰已经半跪下去，小心翼翼地拾起那些洁白的花瓣，满脸惋惜：

“这……这灯小姐以前多喜欢啊，是裴先生送的……

不行不行，这个我可弄不好，我得去叫先生来看看！实在不行，也只能再买一个了……”

齐欢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无波：“嗯，去吧。”

裴颂正在偏房假寐，头刚刚沾到柔软的枕头没多久，感觉身体像是被抽空，轻飘飘的，意识正要在疲惫中沉沦，远处却隐约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

像是什么珍贵的东西，猝然破碎。

裴颂的心猛地一揪，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立刻坐起身，披上外衣，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当他走到主卧门口，看见那散落在地上的、熟悉的七瓣白色山茶花琉璃碎片时，心中竟奇异地没有泛起太多波澜，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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