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3章 他是我的

他的身体，是那样僵硬、冰冷，触手之处，再也没有了记忆中那种温润蓬勃的暖意。

皮肤是死寂的惨白，皮下的血管仿佛也随着生命的消逝而干涸，只剩下这具空洞令人心寒的皮囊。

唯有入殓师高超的手艺，勉强为他注入了一丝虚假的“颜色”，可那颜色，是如此无力，反而更衬得生命的彻底离去。

江晚星的身体随着哭泣而剧烈摇晃，她跪在他的跟前。

最终，她无力地将额头抵在他冰冷不再跳动的心口，仿佛还能从中汲取到一丝早已不存在的温暖。

“你起来啊……起来摸摸我……”  她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

“从前……你不是最喜欢……摸摸我的头发，碰碰我的脸吗？那天……是我不对，是我态度不好……其实我想告诉你……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啊……阿颂……”

她死死扣住他那只冰冷僵硬的手，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那沉重的手臂抬起，环过自己的肩膀，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可那手臂如同灌了铅，如同冻结的枯枝，再也无法给予她任何回应。

死人是僵硬的。

这个认知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

江晚星猛地倒抽一口冷气，那口气堵在嗓子眼，噎得她几乎窒息。

她抬起脸，一双原本漂亮的杏仁眼此刻红肿不堪，几乎要贴在裴颂冰冷的脸上。

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蝴蝶的翅膀无助地颤抖着，眼眶红得骇人，里面盛满了悔恨与绝望。

“阿颂……阿颂……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一遍遍地重复，像是在进行一场迟来的、无人聆听的忏悔。

“你别走……求求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一直强忍的、压抑在眼眶深处的泪水，此刻再也无法遏制，如同决堤的江河，汹涌而出。

滚烫的泪珠，一颗接一颗，滑过她苍白的脸颊，重重砸落在光洁的地板上，隐约发出“啪嗒”声响，每一滴，都仿佛是她心碎的声音。

起初，她还只是压抑地抽噎，哭声如同春日里细密而悲伤的雨丝。

但很快，那悲伤冲破了所有的桎梏，转化为夏日狂暴的、歇斯底里的暴雨。

她放声痛哭，声音嘶哑而绝望，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哭出来。

整个别墅死寂一片，唯有她那撕心裂肺的呐喊在空旷的灵堂里冲撞、回荡，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血泪。

“求求你……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别离开我……我错了……你回来啊……”

躲在远处的管家和佣人们，听到这令人心碎的哭声，也忍不住纷纷红了眼眶，偷偷背过身去，用衣袖擦拭着无法控制的泪水。

站在二楼走廊上的江晚月和杜若，相互搀扶着，看着楼下那令人心碎的一幕。

“别太担心，”  杜若轻声安慰，语气沉重，“让她哭出来吧……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江晚月含泪点头，声音哽咽：

“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想不到，妹妹爱他竟爱得如此之深。之前看她那般态度，我以为……顶多只是喜欢，有些好感罢了……”

杜若深深叹了口气，作为医生，她必须提醒现实：

“但是……晚月，夏天天气炎热，遗体不能久放……已经开始有味道了。

为了逝者安息，也为了生者健康，还是……早些送去火化，让他入土为安才是啊。”

江晚月抹去眼泪，努力维持着理智：

“我知道。已经通知了他的父母，两位老人家正连夜往这边赶。等他们见了这最后一面……我们，我们就马上送他去火葬场。”

或许是因为楼上的对话声稍稍大了些，又或许是冥冥中的感应，楼下的江晚星忽然停止了哭喊。

她猛地抬起头，乌黑的长发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倾泻下来，几缕发丝甚至拂过了裴颂冰冷的脸颊。

那一瞬间，她仿佛产生了幻觉，看见裴颂的脸在跳跃的烛光中开始扭曲、融化……

不！不能去火葬场！不能把他烧成灰！

“不能送去火葬场！”  江晚星猛地摇头，眼神瞬间变得偏执，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不行！”

江晚月见她情绪激动，连忙从楼上快步跑下来，蹲下身，伸手想要安抚她，语气尽量放得轻柔：

“晚星，乖，我们没说火葬场……我们说的是……是火车站。对，火车站。”

“火车站？”  江晚星眼神迷茫了一瞬，像是迷失在浓雾中的孩子，“什么火车站？”

“裴颂的父母要来看他最后一面，我们去火车站接他们，好吗？”

江晚月抱着她，用手轻轻拍抚着她单薄而颤抖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

“是吗？”  江晚星喃喃道，眼神有些涣散。

“对，我们去接他们。”  江晚月顺着她的话说，心如刀绞。

“不要去火葬场……”  江晚星将脸埋回裴颂冰冷的胸前，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像是梦呓。

“他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带走……不能烧……”

她已经开始说胡话了，意识显然已经不太清醒。

江晚月只能强忍着心痛，继续安抚：“不去火葬场，我们不去，乖。”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盛夏的炎热天气，加上遗体已经停放了一段时间，屋子里开始隐隐弥漫开一种属于死亡的味道。

周围的管家们虽然竭力保持恭敬，却也忍不住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掩住口鼻，站得更远了些。

唯有江晚星，仿佛完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

她依旧跪坐在裴颂身边，双手紧紧抓着他那只僵硬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她对着那再无知觉的耳朵，低声絮语，语气温柔：

“阿颂，这里太热了，是不是不舒服？你等等……一会儿，我就带你去个凉快的地方，就我们两个……”

远处的佣人们看着这一幕，暗自摇头叹息，低声交头接耳：

“这……这不会死一个，又疯一个吧？”

“唉，大小姐的病才好没多久，二小姐又……这叫什么事啊……”

“反正……一会儿他家里人来了，总是要拉去火化的，再忍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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