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师徒再见

古墓深处，一间布满寒气的石室内。

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的老者正闭目盘坐在一方寒玉床上。

他身形依旧高大，却瘦削得厉害，纵然年华老去，眉宇间仍依稀可见昔日的俊朗与不羁。

但李长安记忆中自己徒弟杨过曾经的那双锐利如鹰隼、深情似海的眸子，如今却深陷在眼窝之中，黯淡无光，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沧桑。

他便是如今的杨过，华山之巅和师傅李长安、夫人小龙女三人共同演示先天风采的杨过。

此刻，他正运功抵御着体内因为年岁增长而逐渐失控的磅礴真气，以及那更磨人的、源自内心深处的枯寂与哀伤。

夫人小龙女的离去，儿子杨破天的早逝，早已将他的心掏空，活着，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种习惯，一种近乎麻木的坚持。

然而，就在这万籁俱寂、心如死灰之际，一道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声音，竟毫无征兆地、清晰地直接在他耳边响起！

那声音……那调侃的语调……那熟悉的、不着边际的怪话……

杨过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原本黯淡的眸子，在刹那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璀璨精光！

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激动而剧烈地颤抖起来，枯槁的脸上涌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

“这……这声音……”他嘴唇哆嗦着，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不可能……绝不可能……是幻觉吗？是因为我大限将至，所以产生了心魔幻听？”

但那声音是如此清晰，如此真实，那独特的说话方式，普天之下，绝无第二人！

“师傅……是您吗？！真的是您吗？！”杨过猛地从寒玉床上站起，因为太过激动，身形甚至踉跄了一下。

体内原本平稳运行的真气瞬间紊乱，但他却毫不在意，全部心神都被那突如其来的声音所占据。

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跌跌撞撞地冲出石室，沿着熟悉的墓道，不顾一切地奔向墓门方向。

他的速度极快，身形却有些摇晃，苍老的大手扶着冰冷的石壁，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语，如同一个迷失的孩子终于看到了归家的灯火。

“师傅……师傅……”

正在另一间石室中练功的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连忙收功赶了出来，见到祖父如此失态的模样，吓得花容失色：“爷爷！您怎么了？您要去哪里？小心身体啊！”

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年纪，明眸皓齿，容颜秀丽，眉目间依稀能看出几分小龙女的清冷影子，但眼神更为灵动活泼，此刻写满了担忧与惊慌。

她便是杨过的孙女，杨疏桐。

杨过却仿佛没有听到孙女的呼唤，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扇厚重的断龙石墓门上。

他颤抖着，运起残余功力，艰难地推动着机关。

扎扎扎——

沉重的石门缓缓开启，外界的光线涌入幽暗的墓道，有些刺眼。

杨过眯起眼睛，逆着光，看到墓门外站着一个身影。

一袭道袍，白须白发，面容……面容竟与他记忆中百年前的模样，别无二致！

依旧是那般游戏人间，仙风道骨，嘴角似乎还噙着那抹他熟悉无比的、看似玩世不恭的淡淡笑意。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倒流回百年之前，倒流回他少年时，自己师傅从第一次见面收自己为徒，到后面二十多年间，带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和言语来“指点”他的场景。

刹那间，八十多年的思念，八十多年的孤寂，数十年的悲痛与挣扎，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杨过所有的坚强与伪装。

这位曾经纵横天下、笑傲江湖的中侠侣，这位已然一百二十余岁高龄、看透世情生死的老人，此刻却如同一个受了无尽委屈终于见到至亲的孩子，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汹涌而出，顺着他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

他噗通一声，竟是直接跪倒在了冰冷的石地上，额头着地，泣不成声：

“师傅……真的是您……您终于回来了……徒儿……徒儿不是在做梦吧……”

李长安看着跪在面前，白发苍苍、老泪纵横、激动得难以自持的杨过，感受着他体内那蓬勃却死寂、如同夕阳最后辉煌般的气息，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一阵发紧，一阵酸楚。

他那颗游戏人间、惯于插科打诨的心，此刻也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五味杂陈。

他快步上前，伸手将杨过扶起，触手之处，臂膀枯瘦，还在微微颤抖。

“起来起来，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跪？男儿膝下有黄金，这道理我白教了？”李长安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但声音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沙哑，“再说，我老人家年纪比你还大呢，你这一跪，不是折我的寿吗？”

杨过借着李长安的搀扶站起身，却依旧紧紧抓着李长安的衣袖，仿佛生怕一松手，眼前之人就会如梦幻泡影般消失。

他泪眼婆娑，贪婪地看着李长安的脸，哽咽道：“师傅……您的容貌……一点都没变……可是徒儿……徒儿已经老了……快要……快要不行了……”

这时，一旁的杨疏桐已经完全看呆了。

她从未见过祖父如此失态，如此激动。

祖父在她心中，一直是沉默的、威严的、深不可测的，带着巨大的悲伤孤独地活着。

她甚至很少见到祖父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可此刻，祖父竟然对着一个看起来比祖父自己还要年轻的道人下跪，称其为“师傅”，还哭得像个孩子？

这道人究竟是谁？祖父的师傅？那得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这人怎么会如此长寿？

李长安也注意到了旁边一脸震惊和茫然的少女，目光转向她，问道：“小子，这小姑娘是？”

杨过这才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绪，擦了擦眼泪，连忙拉过孙女，介绍道：“师傅，这是疏桐，是徒儿的孙女。疏桐，快，快拜见师祖！这就是爷爷常跟你提起的，爷爷的恩师，李长安师祖！”

杨疏桐虽然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和震惊，但看到祖父如此郑重，也不敢怠慢，连忙乖巧地跪下磕头：“疏桐拜见师祖！”

“好好好，起来吧，小姑娘长得挺水灵，比你爷爷年轻时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强多了。”李长安笑了笑，虚扶一下，一道柔和的真气便将杨疏桐托起。

他仔细看了看少女，忽然轻“咦”一声，“小姑娘，你练的功夫有点意思，除了古墓派和桃花岛的底子，还有一股……嗯，乾坤挪移的味道？你爹娘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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