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弦上的月光

直升机的旋翼卷起戈壁的沙尘，在夕阳的余晖中，“瞭望塔”基地的轮廓逐渐清晰。机舱内，刚才那场“教学”的硝烟味似乎还未完全散去。

乌鲁鲁庞大的身躯塞在座椅里，一边检查着刚才活动时刮蹭到的护甲，一边洪亮地笑着：“哈哈哈，那个叫‘雷神’的小子，最后看黎明的眼神，跟见了鬼一样！深蓝老大这招‘三对十二’可真够狠的，不过真他娘的解气！看他们还敢不敢鼻孔朝天。”

牧羊人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沉稳，擦拭着他的声波装置，闻言淡淡接口：“缺乏实战敬畏，是新兵的通病。

疼痛是最好的教案，只是这本教案的代价，希望他们能真正读懂。”他的目光扫过窗外越来越近的基地，“下次实战，流的可能就不只是汗和这点血了。”

黎明靠在舱壁上，听着两人的对话，没有加入调侃，只是嘴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他想起了自己刚踏入塔科夫那片绝地时的样子，或许在耶格那些老鸟眼里，当时的自己同样青涩。

时间和子弹，总是能最快地磨去不必要的棱角。

深蓝自始至终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任何教官津津乐道许久的碾压式教学，只是日常工作中微不足道的一笔。

直到直升机平稳降落在停机坪，他才睁开眼，简短下令：“解散。黎明，明天早晨，战术简报室。”

“是。”黎明应道。

舱门打开，牧羊人第一个利落地跳下飞机，他回头对众人点了点头：“我得先走一步。再不回去，维修站里那些‘嗷嗷待哺’的装备积压的保养单，够我熬个通宵了。”说完，他拎起自己的工具包，快步朝着后勤区域的方向走去，背影很快融入基地的暮色中。

乌鲁鲁用力拍了拍黎明的肩膀，发出邀请：“嘿，兄弟！时间还早，食堂今晚肯定加了菜，还有我私藏的好酒！一起去喝两杯，庆祝一下今天活动筋骨？”

黎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近乎温和的歉意：“谢了，乌鲁鲁。不过今晚，我和露娜有约。”

乌鲁鲁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一个“我懂”的粗犷笑容，挤眉弄眼地说：“哦——！明白，明白！那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去吧去吧，记得请人家喝点好的！”他大笑着，自顾自朝着食堂方向走去，哼着不成调的战歌。

黎明无语“哎哎哎想多了啊，她只是叫我去看一下，电击箭的测试”看着乌鲁鲁远去的背影，然后转身走向与宿舍区相反的方向——那是通往露天测试场的路。

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天边只留下一抹绚丽的紫红。测试场上亮着几盏大功率照明灯，将一片靶场照得亮如白昼。一个窈窕而专注的身影正站在射箭区内，正是露娜。

她并没有穿着作战服，而是一身轻便的深色训练服，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弓弦在她手中一次次满盈，又一次次释放，箭矢离弦的破空声清脆而稳定，几乎每一支都钉在远处箭靶的红心周围，密集得令人惊叹。她显然已经练习了很长时间，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黎明没有立刻上前打扰，只是倚靠在入口处的栏杆上，安静地看着。

露娜知道他们今天被深蓝叫去“教育”新兵，此刻专注训练的身影里，没有丝毫责怪他迟到的意味，只有一种沉浸在自身世界里的平和与锐利。

看着露娜稳定如磐石的姿态和箭矢精准的落点，黎明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数年之前，飘回了那片被冰雪覆盖、死亡如影随形的塔科夫森林。

那时，教他如何在绝境中活下去的“老师”之一，耶格，曾在一个难得的平静午后，扔给他一把粗糙的自制猎弓。

弓身是用一根不知名的韧性树干削制而成，弓弦是几股动物的筋腱拧成的。

“子弹会耗尽，声音会招来麻烦，”耶格当时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毛子口音，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有时候，这东西比枪更好用。

”  在那个下午，耶格教会他的，不仅仅是如何用树枝和磨尖的石头制作简易箭矢，更是如何像真正的猎人一样，呼吸与动作融为一体，感知风向，预判猎物的移动，让每一次出击都沉默而致命。

那是与枪械截然不同的节奏和哲学，更原始，也更考验耐心与心性。开枪是瞬间的爆发，而拉弓，则是力量与意志的持续凝聚。

一股久违的、想要触碰那种感觉的冲动，悄然在黎明心中升起。

这时，露娜射完了箭壶中最后一支箭，缓缓放下弓，舒了一口气。她转过身，仿佛早就知道黎明的到来，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来了？深蓝教官对那些新兵蛋子的‘特别辅导’结束了？”

“嗯。”黎明走上前，目光扫过那些几乎钉穿靶心的箭矢，“看来电击箭矢的测试很顺利。”

“上午就完成了。”露娜用毛巾擦了擦汗，“效果不错，就是充能时间还需要优化。”她看向黎明，眼神清澈，“你们那边呢？听说阵仗不小。”

“还行，帮那些‘天才’们认清了一下现实。”黎明的语气平淡，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目光却落在了露娜放在一旁备用的一把训练用反曲弓上。“露娜，”他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试探性的好奇，“我能试试吗？”

露娜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惊喜和一丝玩味：“你？用弓？”她可是很清楚黎明那手出神入化的枪法，但冷兵器弓箭，完全是另一个领域。

“在诺文斯克，跟一个老家伙学过一点。”黎明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走上前，拿起了那把反曲弓。弓身入手，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沉甸感传来。他试着空拉了一下弓弦，感受着它的张力。

露娜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递上一支练习用的钝头箭：“好啊，让我也看看，黎明你的箭术怎么样。”

黎明接过箭，没有立刻搭箭开弓，而是先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箭羽，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冰雪的气味，林间的风声，心脏在胸腔里沉稳的跳动……那些属于猎人的感觉，正在从记忆深处被唤醒。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眼神变得异常专注和平静。

搭箭，扣弦，开弓。他的动作并不像露娜那样经过千锤百炼的优雅标准，甚至带着几分属于战场搏杀术的简洁和高效，但却异常稳定。他的呼吸变得绵长，整个人的气息仿佛都收敛了起来，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露娜在一旁看着，眼中最初的玩味渐渐被惊讶取代。她能感觉到，黎明不是在玩，他是真的在“用弓”。

“嗖！”

箭矢离弦，速度极快，划过一道短暂的直线，精准地钉在了五十米外箭靶的边缘，虽然离靶心还有距离，但对于一个显然久未碰弓的人来说，已是相当不错。

“啧，生疏了。”黎明微微皱眉，似乎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意。

露娜却走上前，仔细看了看箭矢的落点，由衷地说：“很不错了！发力很稳，就是瞄准时手肘可以再抬高一点点……别跟端枪似的。”她下意识地就开始指点起来，像个认真负责的小教练。

黎明虚心地听着，再次搭上一支箭。

这一次，他调整了姿势，按照露娜的提示微调。弓弦再次嗡鸣，箭矢飞出，落点比之前更靠近靶心了一些。

“好多了！”露娜鼓励道，眼中闪着光。

夜色渐深，测试场的灯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长。原本是露娜一个人的练习，变成了无声的技艺交流。黎明一次次拉弓，寻找着那份久违的狩猎手感；露娜则在一旁时而提醒，时而示范，偶尔在黎明射出一记好箭时，会轻轻点头。

他们之间没有太多言语，只有弓弦的震动声和箭矢命中靶子的闷响。但这种沉默的陪伴和共享的专注，却比任何热烈的交谈都更能拉近心与心的距离。

月光洒下，清冷的光辉为这充满力量感的画面增添了一抹难得的柔和。

当黎明终于射出一箭，稳稳扎进靶心边缘，与露娜之前射出的箭簇紧挨在一起时，他缓缓放下了弓，长舒一口气，额头上也见了汗。

露娜递给他一瓶水，眼中带着笑意：“没想到，你用弓也很有天赋。”

黎明接过水，喝了一口，看着远处的靶子，摇了摇头：“只是以前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学的一点技能。比不了你。”

露娜看着他被汗水微微打湿的鬓角，忽然轻声说：“有时候，活下去本身，就是最了不起的天赋。”她顿了顿，“谢谢你，黎明。”

黎明看向她，有些不解。

“谢谢你陪我练习，”露娜笑了笑，望向星空，“也谢谢你……让我觉得，不是一个人。”

黎明沉默了片刻，将水瓶递还给她，目光也望向同一片夜空，缓缓说道：“该说谢谢的是我。很久……没有这么平静过了。”

露娜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她拿起自己的弓，对黎明说：“走吧，‘教练’辛苦了，我请你吃夜宵？食堂这个点应该还有热汤面。”

“你说的啊，吃穷你！”黎明回应，将训练弓仔细放回原处。

（来！！你们要的感情戏可还满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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