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女子一生,本就该是这样
顾元辞已死的消息传进郑府时,悬了多日的凝滞空气骤然松泛。
连下人们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郑府包藏罪犯的罪名,总算不攻自破。
郑炳奎坐在太师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扶手,脸上没有半分对“人命”的在意,只转头沉声警醒洛氏:“今后不准再随便把人带进府,能用钱打发的就绝不多沾,别让不相干的人连累了咱们。”
他心里盘算的从不是顾元辞的死活……
而是揪出告密的逆子郑逢安、送走这桩“麻烦”后,终于能耳根清净地钻进炼丹房。
他摩挲着袖中装着丹砂的小盒,眼底泛起热切的光。
他要长生!
要像阿奶那样!
他要长久地攥着郑家偌大的家业,绝不能只守着这短短几十年的快活。
而洛氏,她捏着茶盏,温热的茶汤晃出细碎的涟漪。
她是该松口气的!
那个让女儿心心念念的男子,终于不会再像块烫手的烙铁,灼着女儿的心了。
可这松快刚浮上心头,就被另一重沉甸甸的忧虑压了下去。
堵得她胸口发闷。
她望着窗外落尽了梅花的枝桠,恍惚又看见当年的自己。
将门没落时,族亲们围着她说“失了权便要抓住财”,连母亲都红着眼劝她“女子嫁得安稳才是福”。
她那时心里有千万个不愿!
可在“家族”和“生计”面前,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穿着大红嫁衣,嫁进了郑家的朱门。
这些年,郑炳奎待她不差,从未在钱财上亏待。
她嫌管家繁琐,他便请人来管。
哪怕后院纳了几房妾室,也始终尊她这个正妻的体面。
她渐渐习惯了这份“安稳”。
甚至觉得,女子的一生,本就该是这样。
所以当知道女儿为了顾元辞不顾一切时,她才会那般强硬,逼迫女儿和他断了往来。
她以为自己是在替女儿避开弯路,可此刻握着茶盏的手却微微发颤:她何尝不是把当年自己没能挣脱的家族枷锁,亲手缠在了女儿的身上?
“夫人,您这几日都没睡好。”邱嬷嬷端着新沏的茶进来,见她望着窗外出神,轻声道,“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姐,她今日年轻,不懂这世间的难,等将来嫁了好人家,过上安稳日子,自然会明白您的苦心。”
洛氏收回目光,接过新茶,温热的杯壁,却暖不透心底的凉。
她扯了扯嘴角,声音轻得像叹:“希望吧,但愿她将来,不会怪我。”
茶汤在舌尖泛开微涩的苦味,像极了她此刻矛盾的心。
既盼着女儿能早日“清醒”,又怕这份“清醒”,是用女儿一辈子的遗憾换来的。
可郑嘉欣的反应,却让洛氏悬了多日的忧虑落了空。
又或者说,落得并不踏实。
自顾元辞的死讯传进郑府,郑嘉欣照旧晨起核对账册,午后坐在花厅安排各院琐事。
听管事回话时,她照旧端着掌家小姐的体面,眼底寻不到半分悲戚,仿佛“顾元辞”这三个字,从未在她生命里刻下过痕迹。
大理寺撤了对她的监视那日……
她还亲自去了布庄,挑了几十匹软缎料子回来。
说要按份例给各院主子裁春装。
她还特意去了一趟鸳鸯居。
“每年春分都要赶制春装,你和各姐妹一样,做八套,到时让绣房的人来给你量尺寸。”她说话时垂着眼,避开温毓的目光,语气平稳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
“料子本该布庄送来,你不必亲自跑一趟。”温毓的声音很轻,却精准戳中她的掩饰。
郑嘉欣握着布料的手猛地一紧,再抬眼时,脸上已堆起浅淡的笑:“大理寺的人撤了,闷了这些天,想出去走走罢了。”
那笑意却没达眼底,只在嘴角僵了片刻,便悄悄散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直到孔嬷嬷端着热茶进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外头可热闹了,喜儿和如意堆了个半人高的雪人,还跟我讨了胭脂,说要给雪人涂脸蛋呢!”
温毓顺势起身,郑嘉欣也跟着往外走。
廊下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像细针扎似的。
李嘉欣却浑然不觉,只望着庭院里那两个围着雪人笑闹的丫鬟出神。
喜儿给雪人涂胭脂,红粉蹭在雪上,艳得有些刺眼。
她就这么望着,望了许久。
久到温毓都以为她要一直沉默下去时,才听见她轻声开口,声音裹在风里,飘得像一缕烟:“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温毓转头看她,只见她眼底蒙着一层薄薄的雾,像开春时未化的冰,却强撑着没让那雾气凝结成泪。
“他若没死,定会想尽办法回来找我。”郑嘉欣的手悄悄绞进袖中,指节泛白,“哪怕明知京里有危险,哪怕见了我就是最后一面,他也会来的。”
温毓没接话,只静静听着。
她知道她心里憋了太多话,总得说出来才好受些。
郑嘉欣深吸了口气,像是要把满院的寒风都吸进肺里,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点自嘲的轻哂:“可我等了这么久,他都没来。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出事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扯了扯嘴角,想笑,眼底的雾却更浓了,那点笑意里,全是化不开的苦。
“所以你当初去茶楼听消息,是在等他?”温毓语气里没有追问,只有了然。
郑嘉欣点了点头,喉间动了动才继续说:“连我答应母亲去女儿桥,也是在等……我总想着,或许他会在那里等我,我可以找到他。可是,我再也等不到了。”
她的手在颤,身子也在颤。
整个人,脆得仿佛风一吹,就散架了。
可她还是用力眨了眨眼,把将要落下的泪逼了回去,只是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点固执的坚持:“阿毓,我不相信他会杀人。”
这句话说得又轻又快,像是在说服温毓,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连带着那句没说出口的“我不相信他死了”,一起咽进了心里。
温毓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像摸在寒冬的雪上。
“大理寺还没结案,谢大人会查清楚的。”她轻声安慰,“只要没结案,就还有机会。”
郑嘉欣点头,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眼底终于透出一点微弱的光,只是那光很快又暗了下去,被更深的茫然盖过。
她信谢大人!
可她更怕,等来了真相,却等不回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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