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她怎能不怨恨？

白衣男子看不见南叶的样貌，但她温和的声音里满是诚恳和孺慕，听的人心中一软，可他犹豫了一下，仍是拒绝了，“这位姑娘，抱歉，在下并没有收徒的打算，只能辜负姑娘的一片好意了。”

“唉？先生是怕我愚笨耽误您的时间吗？”南叶嗓音故意压得低低的，装作十分沮丧的样子，可面上仍然是带着饶有兴致的浅笑，“可我是真的想跟着您学些东西呢……”

卫寒烨捂住了脸，不忍看这令人发指的一幕，南叶这个死丫头居然连目盲之人都不放过！

小姑娘低落的声音让白衣男子心生愧疚，有些不安，再三犹豫之下还是心软道，“你若是与香道上有何不解之处可以前来询问我，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真的吗？”南叶语带欣喜的道。

少女愉悦娇嫩的嗓音如同出谷黄莺一样欢心快活，让人忍不住也跟她一样开心起来，白衣男子浅笑道，“嗯，我就住在隔壁，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太好了，多谢先生。”南叶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于是开口道，“瞧我糊涂的，还未告知先生我的姓名，我叫南叶，如今这几日暂住在长平王府，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呢？”

白衣男子惊讶了一瞬，随即莞尔一笑道，“真是巧了，你居然与我同姓，今日倒是有缘。”

南叶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心里猛地跳了一下。

识香高手，住在京城，还姓南？

不会这么巧合吧？

然而下一秒，白衣男子开口的话瞬间打破了她的侥幸心理——

“在下南归燕。”

听见这个名字，卫寒烨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南叶。

只见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又恢复到了那副冷漠淡然的表情，她没有言语，只是淡淡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沉默不语。

眼盲的人都对周围的气氛以及声音格外敏感，白衣男子略带疑惑的问道，“南姑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南叶像是刚刚见到这个叫南归燕的男子一样，将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脸上的表情难辨喜怒。

南归燕，南家大少爷，之前她在忘情斋买到的那盒名为‘卿卿’的熏香，就是出自这个人之手。

他制的熏香，与她娘南氏身上的体香一模一样。

之前在来京城的路上，南叶设想过许多如何见到南归燕，顺便调查当年往事的方案，但是她从未料想到，她会如此轻易的就见到了这个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南叶勾唇一笑，笑盈盈的答道，“未曾料到您便是名满天下的那位调香大师，我真是惊讶极了。”

少女笑意清浅的模样极为讨喜，然而她的眼底却是一片刺骨的冰天雪地。

碎玉台的气氛一时有些古怪，卫寒烨眼皮直跳的看着眼前这两位，后知后觉的发现相貌轮廓有五分相似。

主要是刚开始时候南归燕眼睛上裹了娟纱，遮住了五官上最为显眼传神的地方，所以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个细节。

现在他是越看越觉得，这一大一小脸部轮廓像是模子里刻出来了一般。

以前他还在想为什么南叶的长相跟南氏并不相似，原来是闺女像爹。

这特娘的就很尴尬了……

卫寒烨摸了摸鼻子，瞥了一眼南叶状似平静的脸，莫名抖了一下，心里决定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南归燕也察觉出了面前小姑娘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于是犹豫着开口道，“姑娘……为何忽然不高兴了？是在下什么地方有所得罪吗？”

南归燕虽然看不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小姑娘很难过，这个结论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的神情十分迷茫，并不似作为，落在南叶眼里却只觉得心绪越发难平，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想要质问他的冲动……

她想问问这么多年为什么要让她们母女在外流浪，受尽苦楚？

她想问问，为什么他作为一个父亲却从来没有在她的人生里出现过？

她想问问，为什么如今她站在他面前，他却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

她想问问，她娘亲独自一个人靠给人做工赚钱养她的时候，他这个当爹的在哪？

陌生且剧烈的情绪波动萦绕在南叶的胸口，她感觉有股郁气凝结在胸口，让她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梗得她整个胸腔都在钝钝的发疼。

心酸、怨恨、依恋、愤怒……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南叶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她努力地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勉强压了下来，轻声道，“南先生多虑了，我只是太激动了，您可是我一直都相见的人呢。”

南叶皱着眉捂住胸口，这一股莫名其妙地情绪太奇怪了，她之前猜测南氏与南家关系，以及南归燕是她这个身体的生父是并没有太激烈的情绪，只是纯粹想要弄清楚真相而已。

可如今无意间见到南归燕，她居然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

要知道她一向极少有太过剧烈的情绪波动，这种情绪她十分陌生，难道这是属于那个死去了的‘南叶’的？是她残留在身体里的情绪吗？

想想那个小姑娘从记事起就跟着母亲四处流浪，吃不饱穿不暖就罢了，还因为孤儿寡母受到他人白眼。

当初她们流浪到白溪村，因为南氏的外表清丽脱俗，与那些乡野村妇截然不同，招惹来了村里许多男人的惦记，为此她们娘俩没少受到村里人白眼。

就比如说之前那个谭秀才，差点强纳了南氏为妾，最后还是南氏难得强硬起来以死相拒，才勉强让谭秀才没有再提纳她为妾的事情。

此类种种在她记忆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南氏本身性格就柔弱，能把南叶养到这么大，真的是吃尽了苦头。

也难怪死去的‘南叶’心意难平。

她穿越到这个时代满打满算其实没几天，而‘南叶’却是从小跟着南氏吃苦长大的，原本她也可以是个千金小姐。

所以怎么可能不怨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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