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他们，两清了
林盛夏眼眸清浅，明净，仿佛可以把每一个精心钩织的谎言都一一看透。
她情绪淡淡，眼神中没有多少期待。
似乎不是在问一个送命般的问题，而是闲聊讨论今天的天气好不好一样。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先移开目光，静静凝望着对方的眼眸。
眼睛不会骗人。
可是眼睛会沉默，会假装看不见。
车内空气凝滞了许久，久到林盛夏端坐的姿势发麻，久到段聿川的回答遥遥无期，越离越远。
林盛夏活动了下发僵的身体，“噗嗤”笑了声。
她先一步移开了目光：
“段聿川……”
没等到她开口打破怪异的氛围，段聿川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林盛夏循声瞥了一眼。
一串没有备注的陌生来电。
她很快便自觉收回目光，视线落在自己裙摆上明显的褶皱痕迹。
裙子是某家的奢品，价格不菲。
她伸出手，拽了拽。
没拽平。
不死心似的，又一只手按着，一只手按压抚过。
但手松开后，褶皱依旧异常显眼。
段聿川将她扯衣服的动作净收眼底，以为她是喜欢，他对着林盛夏道：
“你若喜欢让他们改天再送些同系列的到家里，你多选几件。”
错了。
林盛夏不是喜欢这条裙子，才想抚平裙子的褶皱。
她是不喜欢褶皱，所以不想看到它。
她不喜欢这样，不喜欢看一眼就会扰得她心烦意乱的感觉。
这褶皱，怎么这么难抚平。
“好。”林盛夏没抬头，不再去管裙子上的褶皱，她看向窗外。
车窗的反光玻璃上，不清晰地倒映着段聿川模模糊糊的身影。
她在某些时刻，总想逃避不看，却又下意识关注。
段聿川剑眉冷冷皱着，电话铃声在刚响几秒时就被他按下静音。
他没有挂断。
屏幕上的画面没变，他最终还是接起。
电话那头絮絮叨叨说了什么，段聿川回答的很简单，只有惜字如金的两句：
“什么事。”
“知道了。”
电话挂断，他看向林盛夏略微侧身的背影，嘴巴张了张，声音充满歉意：
“盛夏，公司那边有点事，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
“没事。”她善解人意，不追根究底。
段聿川对她的反应不太舒服，但那边确实需要他去一趟。
“我在前面停车的位置下，让张叔先送你回去，晚上我回家陪你吃饭，好吗？”段聿川试探着。
“可以的，你公司有事就先忙，不用管我。”林盛夏顿了一下，“着急吗？着急的话让张叔送先送你，我们再绕回去。”
“不用，我让小张来接我，你先回家。”段聿川薄唇轻勾，看向她的眉眼间多了几分缱绻，“你乖乖等我回家。”
他抬手，想摸摸林盛夏的头，却被林盛夏避开。
见他因为她躲避的动作愣住，林盛夏不急不缓开口解释：
“你老是这么摸，我就得天天洗头了。”
“好，我知道了。”段聿川有些好笑，改为捏了下她的脸。
有一不能再二。
这一次，林盛夏没避开。
车子停在前面的路口，段聿川下车后转过身，食指弯曲，轻扣了下车窗玻璃。
张叔在前面，识眼色地摇下车窗玻璃。
段聿川食指勾着她的一缕头发，眼神认真，语气珍重：
“盛夏，我永远，永远不会伤害你。”
林盛夏侧头看他，因为她的动作，段聿川勾着的那一缕发丝溜走。
他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吗？
可是答非所问，算什么答案。
车重新启动，后视镜中，段聿川的身影越来越小。
直到彻底消失不见，林盛夏才收回目光。
这一段时间，林盛夏其实有在好好的去了解段聿川。
除了被刻意隐瞒的那些，她对段聿川日常生活的一些习惯了如指掌。
比如，他看似对公司员工嘴很毒，其实对员工福利最上心，也从不吝啬去回答员工有价值的疑问。
比如，他嘴硬自己除了过敏的食物外，一点也不挑食，但如果何姨炒的菜里面出现洋葱，他会悄悄避开那道菜。
再比如，他处理信息井井有条，给列表的每个人都有备注，从不接陌生来电。
所以，她虽然没听到对面不小心露出来的声音，但在段聿川接了那通陌生来电时，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林盛夏记忆力超群。
她闭眼回忆了一下，一串数字清晰浮现。
她可能，隐藏着抖m的属性吧。
林盛夏在微信搜索框输入十一位数字，点击搜索，加载几下后，转跳出来个微信名片。
从昵称看到地区，最后看到头像。
看到眼睛发酸，眼眶发红。
林盛夏关掉了手机，闭目靠在座椅背上。
太了解了不好，记忆力太强了也不好……
“永远不会伤害你”。
……
那现在呢？
丢下她去见她不算伤害吗？
明知道她讨厌谎言，讨厌欺骗，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骗了她，编造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这不算伤害吗？
那段聿川，你所定义的伤害是什么？
林盛夏闭着眼睛，脑海里总会浮现两个人日常相处的场景。
她像是拿着放大镜，一点点找茬。
去品味从前的哪些相处里，哪一处是真心使然，哪一处又是隐瞒欺骗。
一段关系出现裂痕，就是从怀疑一起经历的美好里是不是掺了假开始的。
想法太过发散，她不想沉溺，睁开眼睛。
想起了什么，手指搭上生日那天段聿川送给她的平安锁。
轻轻捻起白玉的平安锁，在手指间转动，摩挲着。
她回想起方才看到的头像。
照片上，跟她面容相似的女孩直视着镜头，笑容大方。
她皮肤是不健康的苍白，唇色浅淡，偏偏穿着白色中长裙，秀发披散身后。
身形单薄到好像一阵风都能刮得她站不稳当，有一种破碎的美。
倒是和监控里林盛夏看到的风格不太一样。
照片大抵不是她一个人的单人照，不显眼的地方，男士西装的一角贴着她纯白色的衣裙。
最重要的是。
女孩凸出的锁骨中间，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精致的平安锁。
收到礼物的惊喜，感动，都化成无形的巴掌，狠狠扇醒林盛夏。
原来啊。
岁岁年年，要平平安安的，不是她林盛夏。
也好。
这样的话，她也不需要再去弥补他什么。
他们，两清了。
干净的车窗玻璃上，倒映出她弯弯的眼睛，浅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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