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张遗宝
第十九章 二张遗宝
陆长风话音落下,巷内一片死寂。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高戬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他脸色铁青,嘴唇哆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更不敢有任何异动。
惊鸿快步上前,仔细查看那不成人形的躯体,虽然面目血肉模糊,但那残破的衣物和依稀可辨的轮廓,让她立刻确认了身份。
“是高禄,高阁领府上的家老。”
惊鸿的声音冰冷,她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陆长风,又扫过面无人色的高戬,心知此事已非寻常冲突。
“内卫阁领之家老,竟与大乘教妖人牵扯不清,袭杀府中要员。”
惊鸿语气森然,当机立断:“此事关系重大,所有人等,连同高禄,即刻押回府中,听候殿下裁断!”
也就在惊鸿话音落下的瞬间,陆长风一直紧绷的心神骤然松弛,他虽凭借“神农气”护住心脉,化解了部分侵入体内的血虹剧毒,但硬抗先天上境高手全力一击造成的内伤,以及后续疯狂爆发带来的透支,此刻如同潮水般反噬而来。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强提的那口气彻底散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
“先生!”
青黛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扶住。
紫芝来到他身边,探手按住他脉门,察觉到他体内气息紊乱,脏腑受创,但暂无性命之忧,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对着惊鸿轻轻点头。
“送陆先生回听雪楼静养,我去向殿下求药!”
惊鸿吩咐完,看向青黛:“青黛,你全程陪同,将今夜之事,原原本本,仔细禀明殿下。”
“是!”
青黛用力点头,紧紧搀扶着昏迷的陆长风,在紫芝等人的护送下迅速离开。
高戬眼睁睁看着陆长风被送走,看着高禄像死狗一样被抬走,看着惊鸿那公事公办的冰冷眼神,脸色惨白,他知道,这次麻烦大了。
……
不知过了多久,陆长风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听雪楼熟悉的帐顶,周身脏腑依旧隐隐作痛,但一股温和的药力正在体内流转,修复着损伤。
“先生,您醒了!”
守在床边的青黛立刻察觉,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您已昏睡了一天一夜,沈医监和紫芝都来看过,说您脏腑受震,需好生静养。”
她递上一杯温水。
陆长风坐起,接过水杯,声音沙哑道:“后来,情况如何?”
青黛压低声音,神色严肃:“殿下得知后,极为震怒,高阁领已被革去所有职务,禁足府中,其麾下势力暂由惊鸿姐姐接管,高禄的尸身被悬于北苑门外示众。”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殿下已下令,以彻查《血虹手》来源及高禄潜伏府中多年为由,全面清查高家近年来的所有往来,据说,已在查抄高禄外宅时,发现了些他与朝中某些官员,特别是与梁王门下往来密切的线索。这次,高家怕是要伤筋动骨了。”
陆长风默默听着,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太平此举,既是惩戒高戬的公器私用,更是借题发挥,顺势清理内部并打击与之不睦的朝中势力。
这惩罚当然轻,明眼人都知道主使是谁,但也就这样了……
毕竟是面首。
陆长风本就不抱希望,自然谈不上失望。
“殿下还吩咐。”
青黛看着他,语气郑重:“待先生醒来,殿下要亲自见您。”
陆长风点了点头,这也是他冒险的原因——要展示价值。
真正的安全,来源于被需要,而非被喜爱。
最快的晋升,是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不可或缺的生态位。
经过此事,他在太平公主心中的定位已然不同,这才是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陆长风简单活动了一下身体,确定行动无碍,接着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残阳如血,算算时间,直接下床:“公主现在在哪?”
“金鳞池馆。”
“带我去。”
……
金鳞池馆。
时值农历三月中,暮春傍晚。
池畔垂柳如烟,随风轻拂着水面,池中锦鲤偶尔跃出,鳞片折射出点点金光,与天边那一片燃烧的晚霞遥相呼应。
太平公主并未在殿内,而是独自坐在池边敞轩内的一张紫檀木棋枰前。
她身着一袭天水碧的轻容纱长裙,裙摆如水墨般在貂绒垫上迤逦铺开,指尖正拈着一枚黑玉棋子,悬于纵横十九道之上,似在推敲一个精妙的残局。
惊鸿近前低声禀告。
太平公主看着棋盘:“让他过来吧。”
很快,脚步声响起。
陆长风近前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太平公主依旧看着棋盘:“会下吗?”
陆长风会下,但他说的是:“不会。”
他可没兴趣当棋友。
闻言,太平公主抬头了,目光中满是玩味:“你有怨气?”
陆长风不卑不亢:“殿下何出此言。”
太平轻轻抬手,一旁的矮几上飞来一张纸,太平轻手拈起,念道:“久视元年七月,陆长风年十二岁,与师陈云胜借宿大通坊轩和棋馆,以彩棋为生,胜多败少。”
“……”
陆长风眼角抽了一下。打脸了。
他没想到太平公主连原主十二岁时与人下彩棋这等陈年旧事都查得一清二楚,他都淡忘了。这女人的掌控欲和情报能力,远超他想象。
但他面上依旧平静,微微躬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坦诚”:“殿下明察。正因年少时曾以此谋生,深知棋局如战场,步步惊心,耗神费力。如今既入府为臣,只愿专心医道,为殿下分忧,实不愿再沾染此类博戏之事,以免玩物丧志。”
他这话说得漂亮,既解释了为何说“不会”,又再次强调了自己“医者”的本分和“为殿下分忧”的忠心,将自己从可能的“棋友”定位中摘出来,更是隐晦地点出——让我治病救人、研制酒精可以,但下棋这种额外工作,我没兴趣。
——老子不是面首,绑府里治病救人就算了,还特么得陪你下棋解闷?那你干脆动手得了。
太平公主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将那张纸随手丢回矮几,目光重新落到陆长风身上:“也罢。此次平康坊之事,你受惊了,高戬行事狂悖,已受惩处,你于危难中不仅稳住山矾等人伤情,更临机应变,反制强敌,功过分明,本宫自然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她略一抬手,侍立一旁的惊鸿便递上一只精致的玉盒:“这株三百年的赤参,予你了。此物药性醇和厚重,正合你如今后天巅峰修为,足以助你夯实根基,叩开先天之门。”
这份赏赐不可谓不厚,三百年赤参,既能疗伤,又能增功,也是对他展现出的价值与潜力的进一步投资。
陆长风躬身,双手接过玉盒,神色平静:“谢殿下赏赐。”
太平公主对他的平淡反应似乎并不意外,目光重新落回棋盘上,指尖拈起一枚白子,随口说道:“此次平康坊大举动作,为的是一个人,叫苏伯年。”
陆长风想起,惊鸿带着他刚到青楼时,有内卫提到过这个名字。
“此人是张易之旧仆,也是大乘教埋在朝廷的暗桩。神龙反正前,曾为二张掌管一批……颇为特殊的珍藏。”
太平公主缓缓道:“‘反正"前夜,五王诛杀二张,此人趁乱逃脱,反落入梁王—之手,一困至今,已有三年。梁王为了那批珍藏手段尽出,却一直未能撬开他的嘴,反被大乘教的人摸入府邸,救出王府,逃出升天……”
她冷笑一声,满脸嘲讽:“梁王麾下偃月堂近期频频出动,便是为此……真是,一群废物!”这话也不知是在骂武三思,还是在骂偃月堂。
她也确实有资格骂,大乘教和偃月堂明争暗斗,打生打死,最终却被梅花内卫摘了果子,夺下此人。
陆长风心思电转,当夜内卫抓人,武三思却没大的动作,他图谋的东西,多半见不得光……
苏伯年是二张心腹……
二张又是武则天男宠……
那这“颇为特殊的珍藏”只怕非同一般。
陆长风有点明白了:“殿下是想让我帮忙撬开他的嘴?”
太平公主落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机敏。不过,严刑拷打,三年未果,梁王用尽了手段,本宫这里也不缺刑讯之人。”
她语气一转,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冷静:“苏伯年此人,曾是宗师境高手,一度踏入意境,神魂凝练异常,寻常手段对他没用。他身中大乘教奇毒,不敢背叛,这是他守口如瓶三年的原因,也是他如今唯一的弱点!”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陆长风身上,带着一种明确的期许:“本宫要你,先去见见他。以一个医者的身份,看看他身上的毒,还有没有化解的可能……或许,只有先解开这道枷锁,才能让他开口。”
陆长风闻言心领神会:“臣明白了。”
太平公主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一旁:“芙蓉。”
司刑女官芙蓉上前,对着陆长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带陆先生去暗狱,见苏伯年。”
“是。”
陆长风不再多言,对太平公主行了一礼,便随着芙蓉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笼罩的曲廊尽头。
待他走远,亭中只剩下太平公主与惊鸿。
太平公主的目光依旧落在陆长风消失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黑玉棋子,忽然幽幽开口:
“惊鸿,你看他……像演的吗?”
她问得没头没尾,但惊鸿立刻明白,公主指的是陆长风方才种种表现——推辞棋艺,平淡受赏,不卑不亢,甚至隐隐划清界限的姿态。
这在镇国公主府,属于独一份。
早年还有邀宠之人玩欲擒故纵这一套,都在露相后死的很惨,如今已经没人敢用这招了。
惊鸿沉吟片刻,谨慎地回道:“回殿下,奴婢观其言行,确有刻意保持距离之嫌,但他所言亦不无道理,他志在医道,不欲卷入过深,倒也符合其身份与先前作为。至于是否全然作伪……”
她微微一顿:“此人心思深沉,奴婢不敢妄断。只是,他若真是处处迎合、感恩戴德,恐怕反倒显得虚假了。”
太平公主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将手中棋子“啪”一声按在棋枰一角,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啊,太过完美反倒可疑……”
她再次勾手,又一张纸飞到面前,上面是一幅画。
画的竟是当夜陆长风月下杀人的场景。
画的人技法很高,陆长风月下独立,眼神如刀,那股斯文之下杀气爆发带出的凶狠残暴,跃然于纸上!
“有趣……”
太平公主眯眼看着,轻声吟诵道:“‘雪压青松枝愈挺,耻随桃李竞春风’……没想到,一次求医,竟然抓回来这么一个人物……等他的结果吧,如果办成了,给他一张‘凤翎贴’。”
惊鸿吃了一惊,心中暗道,公主真是越来越看重他了,愣了片刻后方才躬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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