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公主客卿
第三十三章 公主客卿
暮色四合,长安城华灯初上。
酉时整,太平公主的九韶乐府前,香车宝马,冠盖云集。
许多官职低微却颇具才名的受邀宾客,为表恭敬,已然先到,各路世家公子、文人名士,身着华服,互相揖让寒暄。
陆长风准时而至。
他换上了那件月白色的吴绫襕衫,质地流光,虽用《千面画皮术》减了不少容貌,但那份由满级《冰肌玉骨诀》淬炼出的清逸气度,依旧让他在人群中显得卓尔不群。他步履从容,走向府门。
门前负责迎候、唱名之人,乃是公主府典签崔焕。
此人出身博陵崔氏旁支,年未及冠,容貌俊朗,眉宇间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清傲,虽官职不高,但在此代表公主府脸面,地位超然。
他正一丝不苟地查验请柬,唱名声清越响亮。
“范阳张氏,张埱公子到——”
前面那位公子迈步进门,陆长风随后递上自己的凤翎贴。
“陆先生。”
出乎众人意料,崔焕这一声称呼,让周围正欲进门的几位宾客都是一愣,连前面那位张埱也感觉意外,回头看向陆长风。
公主府典签,代表的是公主府门面,即便面对王公贵胄,也多是恭敬有礼而保持距离,何曾对如此年轻的“先生”流露出这般熟稔?
张埱饶有兴趣地停下脚步,想看看这位能让崔典签另眼相看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崔典签。”
陆长风笑道:“前两日的药用了可还妥当?内伤不再复发了吧。”
崔焕脸上的肃穆之色瞬间融化,由衷赞道:“先生医术通神!那新方一剂下去,纠缠数月的郁痛便去了七分!先生大恩,崔某铭记。”
他这话语中的感激不似作伪,周围人听得更是惊异,原来这位竟是医道圣手?
陆长风顺势压低声音,半开玩笑道:“既如此,帮个小忙,我这微末之人,就不必唱名了吧?抬抬手,就当没看见我,如何?”
崔焕闻言,哭笑不得,连忙摇头,声音也低了下来:“先生,这可不行,规矩不能破。”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用仅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快速道:“先生放心,殿下已有交代。”
说罢,崔焕直起身,清了清嗓子,面向府内,运足了中气,用一种比之前唱名世家子弟时更为郑重的语调,朗声唱喏:“镇国公主府客卿,陆长风先生到——”
“客卿”二字一出,门前瞬间一片寂静!
方才的些许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目光再次聚焦于陆长风身上,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就连见多识广的张埱,眼中也闪过一丝愕然,随即化为更深的好奇与审视。
“客卿”!
这绝非寻常门客、医官乃至“贵客”所能比拟的称谓。
它代表着主人极高的礼遇,更意味着一种明确的、半官方的隶属与庇护关系。
在镇国太平公主府这等权势熏天的地方,能被尊为“客卿”,此人究竟有何等惊人的能耐,或是背负着何等特殊的任命?
这突如其来的身份宣告,是恩宠,是荣耀,同时也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将陆长风与公主府的荣辱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也将他瞬间置于所有目光的炙烤之下。
陆长风面上不动声色,在无数道意味难明的目光中从容踏入府门。
在与崔焕错身而过的瞬间,他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目光扫过这位年轻的典签,用一种无奈的调侃语气,低声道:“崔典签,我为你疗伤,你便如此‘回报’于我?这可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他语气里没有真正的责怪,更像是一种对眼前局势心知肚明的感叹。
崔焕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苦笑,他也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无辜:“先生明鉴,这……这是殿下特别吩咐。焕人微言轻,唯有遵命行事,还望先生体谅。”
陆长风自然明白,他轻轻拍了拍崔焕的手臂,不再多言,迈步向内走去。
太平公主整这一出,让他更不想来了……
正准备找个清静角落缩着,身后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这位……陆先生?请留步。”
陆长风回头,便见方才那位范阳张氏的公子快步走来。
他的脑中迅速闪过看过的与会人员资料——工部侍郎张说的幼子,张埱。
张说这个人,陆长风在前世读史就了解过,算是武则天后期、中宗、睿宗期间少有的能臣,文武兼备,此时在中宗朝堂上颇受器重,人称“敦气节,重然诺”,但他的儿子却跟他不同,尤其这个幼子。
陆长风拱手还礼:“在下陆长风,不敢当‘先生’之称。”
“当得,当得!”
张埱凑近了些,神色意味深长,压低声音笑道:“陆先生的名字,埱有所耳闻……先生上午到过揽月楼吧。‘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
陆长风:“……”
我去,这传的也太快了!
他咳嗽一声:“公子怕是认错人了……”
张埱笑道:“先生何必隐瞒呢?你破解风字谜时,张某正在隔壁听曲赏舞,容貌虽变,但声音没有,张某自问还听的出来。”他说着,脸上露出由衷的赞叹之色:“先生当真好才学!那首‘老兔寒蟾’更是石破天惊,张某在隔壁听得是心驰神往,恨不得当场过去与先生结交!”
陆长风松了口气,原来是现场观众……
“况且……”
张埱话锋一转,颇为自豪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瞒先生,我张家祖传的《明察秋毫》瞳术,虽未练至化境,但观人骨相气韵已有小成。上午虽只惊鸿一瞥,见得先生背影,但先生这身骨相气度,张某已看在眼里,又岂会认错?”
他说话间,或许是情绪引动,或许是出于求证的好奇心,眼中下意识地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芒,《明察秋毫》心法自然流转。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张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整个人如同被定身法定住一般,后面准备好的调侃话语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原本只是想印证自己的判断,看看这易容术下的真容是否与骨相相符,然而,当瞳术穿透《千面画皮术》那层遮掩,窥见其下那副“冰肌玉骨”时,张埱只觉得呼吸一窒,脑中一片空白。
他自问见过无数俊彦,包括以姿容闻名的武延秀等人,但从未见过如此……如此难以形容的容貌。那并非简单的俊美,而是一种仿佛钟天地灵秀于一身、被细细雕琢过的完美,清逸之中自带光华,让人望之即心生惊叹!
张埱张了张嘴,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结结巴巴地低语道:“先、先生……您这……您这易容术……怕是多此一举了吧?”
“……”
陆长风暗自心惊,当真不能小觑天下人!
张埱开眼瞬间,他真的有一种自己里里外外被完全看透的感觉!
“怪不得……怪不得啊!”
张埱猛地回过神来,像是瞬间想通了一切关窍,他用力一拍手,脸上写满了“原来如此”的感慨和赞叹:“怪不得先生能被殿下尊为‘客卿’,礼遇有加!也怪不得能让洛大家那般清冷的人儿,破例留在云深阁与先生相谈将近半个时辰!”
他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眼神灼灼,仿佛在观摩一件绝世瑰宝:“先生有此等惊世之姿,何必遮掩?若我有先生十之一二的容貌,我定要日日锦衣华服,招摇过市,让这长安城的女儿家都看个清楚!先生,您这才是真本事,大杀器啊!”
“……”
陆长风眼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说他小看人吧,他语气真诚,满脸都是毫不作伪的羡慕;说他是真心夸赞吧,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把他当成了行走的花瓶。
这种清奇又耿直的思路,让陆长风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哭笑不得。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带着几分无奈道:“张兄,慎言。殿下礼贤下士,洛大家亦是雅重才学,与皮相无关。”
张埱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我懂,我都懂”的了然神情,从善如流地点头:“明白,明白!才貌双全,相得益彰嘛!先生放心,张某懂得轻重,定不会在外乱说。”
可他嘴上说着“明白”,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分明是觉得自己更“明白”了。
你明白个屁!
陆长风看着他这副模样,只得在心中暗叹一口气,知道这事儿是解释不清了。
张埱却是更热情了,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自来熟似的说道:“先生初来乍到,定然不熟悉此间门路,走走走,我先带你认认路,这九韶乐府我熟得很!保管让先生不错过任何一出好戏!”
说罢,也不容陆长风分说,便半推半揽地带着他,朝着那灯火最盛、丝竹声最欢腾的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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