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清平调
第三十六章 清平调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张埱满脸兴奋,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好戏。
宋昙脸上的表请僵住了,愕然盯向陆长风——上午在揽月楼,只有一首诗堪称道尽天地浩渺,那人凭诗入云深阁,与长安第一筝仙洛清歌相谈甚欢……
难道就是此人?易容所为吗?他竟然是太平公主的人!
其他人则更惊奇于太平公主的语气和她所言的“开笔”。
这意味着此人将是第一个作诗的人,压力最大,也最受瞩目。做好了,一鸣惊人;做不好,哪怕只是平平,之前积累的名声,连同太平公主的脸面,都将大打折扣。这其中暗藏的信任,值得深思……
安乐公主扫了一眼,见是陌生青年,心中冷笑,姑母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找这种人撑场面,母后还对姑母百般忌惮,说她“多谋善断”,简直可笑!
武延秀、崔湜、宋之问、沈佺期等人都觉意外。
王萧则是面露讥诮,等着看陆长风如何下—台,在座的这么多大唐顶尖才子,一个客卿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在上百道或期待、或审视、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聚焦下,陆长风缓缓抬起头,迎上太平公主那双深不见底、带着试探与掌控意味的凤眸。
你特么……
陆长风心中无语,一股强烈的厌烦涌上心头。
这老女人在搞什么鬼?昨天说了那么多,一点没往心里去?
我都说了修炼《神农琉璃功》需要资源、需要庇护!也给了你香水、酒精,还帮你治好了苏伯年,这意思还不够明确吗?
这忠心表现得我自己都想吐了!
现在又要作诗,作你奶奶个腿儿啊!
还特么有没有底线?我去揽月楼听曲关你屁事!
拒绝的话几乎冲到嘴边,但心中转念,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为了在公主府站稳脚跟、不至于救治不利被杀,他几次立功,已经竖了不少仇敌,若此刻公然不买太平公主的账,难保她和他们不会借此大做文章,届时处境将更为艰难……
陆长风长舒一口气,心中默念:人在屋檐下……人在屋檐下……
再抬头时,他面色如常,站起身,对着主位微微躬身,声音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殿下有命,长风……敢不从命。”
他没有慷慨激昂,也没有惶恐推辞。
而是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坦然地接下了这烫手的山芋。
这份过于平静的态度,反而让准备看他笑话的王萧之流,心里有些没底,宋之问和沈佺期对视一眼,暗暗猜测,单凭这身处变不惊的气度,此人多半有些倚仗!
然而,端坐于主位上的太平公主,却从这份平静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她凤眸微眯,仔细看着陆长风脸上每一寸看似无懈可击的平静,得出一个推断:
——他生气了。
几次接触下来,她已经对陆长风的性情有了大致的了解。
此人看似随和,实则骨子里带着一种不愿受拘束的疏狂,他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将所有情绪彻底敛去,呈现出这种近—乎冰冷的平静——那就是当他内心真正不悦,甚至……动了杀心的时候。
正如当夜,月下暗巷,反制高戬及其家老!
那画上的青年,就是这般面色平静,而下手狠绝!
他此刻越是平静,说明他心中那份被强行驱策的厌烦与怒意就越是汹涌。
太平公主非但没有因此不悦,眼底深处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赏与……玩味。
懂得审时度势,是聪明;能在强压下控制情绪,是本事;而能将真实的杀意与怒火完美隐藏于平静之下,则是心性坚韧、能成大事的潜质。
她不怕他有脾气,只怕他是个庸才或者毫无血性的软骨头。
很好。
她在心底轻笑,本宫就喜欢烈马,尤其喜欢野性难驯的烈马!
陆长风离席,走到大殿中央那片空处,早有侍女备好了笔墨纸砚。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陆长风提起笔,略作沉吟,目光扫过面前的白纸,又似无意般掠过主位上那位雍容华贵、掌控着他眼下命运的太平公主。
也罢,你要诗,我便给你诗。
他拈起狼毫,蘸饱了墨,不再有丝毫犹豫,笔走龙蛇,一行行狂草跃然纸上,他没有吟诵,只是沉默地书写,但那股专注的气势,却让整个大殿的气氛都为之凝滞。
他写的,正是那首经过斟酌,最能在此情此景下,既咏“美人”,又暗合时局,更能彰显自身价值与态度的——《清平调》。
我让你开笔……
我看开完了之后,谁还敢自取其辱!
陆长风笔走龙蛇,墨迹在雪浪笺上淋漓挥洒。
他书写速度极快,仿佛胸中早有锦绣,只待倾泻而出。
随着他最后一笔重重落下,手腕轻抬,笔尖离纸。
侍立的侍女不敢怠慢,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墨迹未干的诗笺双手捧起,先是呈送到太平公主案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张诗笺,屏息凝神。
太平公主垂眸看去,当目光触及那字迹以及诗的内容时,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旁边的上官婉儿也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客卿”颇感兴趣,美眸扫向诗笺,只一眼,她的心神便被攫住了。
这!
这诗句……
太平公主抬起眼,深深地看了眼殿中长身玉立的陆长风,那眼神复杂难言,有惊艳,有审度,更有一丝……了然。
她并未立刻评价,只是对身旁惊鸿微微颔首。
惊鸿会意,立刻接过诗笺,展示给在场的众人。
在场之人少有不会武的,真气灌注双目,耳聪目明乃是常态,即便身处偏厅离得较远,一样能看清诗笺上的那四行诗。
离得近的如崔湜、宋之问等人率先看清,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张埱更是激动地差点从席位上跳起来,用力拍了一下大腿!
好贤弟!
只见那纸上赫然写着:
——
清平调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
原汁原味的李白传世名篇!
在这个李白尚未成名的时代,这首为杨贵妃量身打造、将美人比作仙界奇葩、极尽浪漫想象与华美辞藻的诗篇,其冲击力是核弹级别的!
“这…这……”
宋之问嘴唇哆嗦着,他想挑刺,想贬低,却发现每一个字都仿佛天成,根本无法改动,那种浑然天成的气象与瑰丽想象,让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能与之媲美的句子,他素来自负诗才,此刻却感到一阵无力的绝望。
沈佺期亦是双目圆睁,喃喃道:“‘云想衣裳花想容’……世间竟有如此绝句!‘群玉山’、‘瑶台月’……这是何等仙家气魄!”
崔湜沉默不语,但紧握的酒杯暴露了他内心的震动。
他再次看向陆长风,眼神彻底不同了,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安乐公主也看清了诗句,她脸上的骄纵和冷笑瞬间凝固。
她是识货的,这首诗的水平,完全碾压了她带来的所有文人!
更让她心惊的是,这首诗的意境,如此高贵脱俗,将“美人”提升到了仙境层次,相比之下,她方才炫耀的百鸟裙和刻意的比较,显得何等俗气和小家子气!
姑母身边,何时有了这等人物?!
王萧脸上的讥诮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不加掩饰的嫉妒。
宋昙更是面如死灰,他终于确信,上午在揽月楼那人就是陆长风!能写出《梦天》和如此诗句的人,难怪洛清歌会另眼相看!
所有人中,受到震撼最深的,是上官婉儿。
她执掌宫中制诰多年,品鉴过无数诗赋,自问眼界极高。
可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映入眼帘时,她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击碎了。
这诗句……这气象……这浑然天成的仙姿与贵气!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手,目光死死盯着那诗笺,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越念越是心惊,越念越是沉醉,这已非寻常才子所能为,简直就是……天授之句!
她猛地抬头,看向殿中那位从容搁笔的年轻男子,美眸之中异彩涟涟,那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发自内心的激赏,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好!好一首《清平调》!”
张埱终于忍不住高声喝彩,打破了殿内的寂静:“‘云想衣裳花想容’,绝!太绝了!传世佳句!”
这一声喝彩如同点燃了引线,顿时,满堂彩声雷动!
无论派系,无论立场,在绝对的艺术面前,所有人都不得不为之折服。
宋之问、沈佺期等人无奈摇头,他们知道,有这首诗珠玉在前,今夜任何咏美人的诗篇都已黯然失色,再作不过是自取其辱。
这不仅是开笔,更是绝笔!
直接将这场诗文较量推到了无人能及的高度,也彻底终结了这方面的争斗。
安乐公主脸色铁青,她没想到陆长风竟能作出如此绝唱,让她精心准备的发难成了一个笑话,她心中嫉恨交加,绝不肯就此认输。
文的不行,还有武的!
她强压怒火,挤出一丝娇笑,声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陆先生果然诗才惊世,令人叹服,不过,如此绝妙好辞,岂能无仙乐相伴?”
她目光扫向王萧,又看向陆长风,语气带着挑衅:“《清平调》乃乐府‘歌诗’,本就该配乐而歌,王公子箫艺无双,不知陆先生可通音律?若能以此诗为题,与我等共奏一曲?也是一桩美谈。”
她刻意将“可通音律”咬得稍重,意图明显——君子四艺,乐为其一,即便你诗才绝世,若不通音律,终究算不得“君子”,我依然能压你一头!
有病!
还特么有完没完!
陆长风眯起了眼睛,胸中戾气翻涌,正当他准备出口反怼时,一个清晰而独特的传音,直接在他耳畔响起。
【本宫知你厌烦。不过,跟个小丫头置气,平白失了身份。】
【她既想见识你的音律,你便让她见识见识,若能为本宫再挣一筹……】
传音在此微妙一顿,带着一丝玩笑道:【百草园中还有一颗‘七色紫萝’,可通脉灵神,过几日,火候也该足了。另外,再许你一柄四阶名器防身,也免得复现昨日之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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