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要杀我
第一十四章 不要杀我
“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魏良时顿了顿道。
竹筒的盖子掉了出来,酱油和醋哗啦啦泼出来,她有些心疼的赶紧去扶酱油筒,萧承乾眉头紧皱,厌恶的一脚踹开滚落在自己脚边的竹筒,眉毛一竖,怒斥一声。
“放肆!”
萧承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裾上斑驳的深色污渍,怒火攻心,“贱民!竟敢弄脏本王的衣服,给我打断他的腿!”
魏良时刚准备爬起来,后背传来簌簌风声,紧接着重重的刀把被竖着捅上她的小腿骨,小腿上传来钻心的疼,骨头似乎传来碎裂的声音。
她猛地抽搐一下,像煮熟的虾一样弓起后背,咬牙吸了一口凉气。
“痛吗?”
萧承乾挥手屏退武卫,踩上她的腿。
“痛成这样还不叫,可见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魏良时埋首在袖子上,擦去鼻尖和滑下眉心的冷汗,颤抖着没有说话。
“既然为老四做事。”
萧承乾的脚在她颤抖的小腿上来回碾压,杀心顿起,“就应该知道会有今天。”
“若是让你们这样趋炎附势的贱民进了朝廷,岂不是将我晋朝朝廷弄得乌烟瘴气?”
萧承乾狞笑,“杀你一人,罪在此时,功在千秋。”
她打了个寒战,“殿下先不忙杀我,我有话要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魏良时喘着粗气,低声颤抖道:“我有关于清河王的秘密,我知道清河王最近在密谋什么,殿下您要当心——”
萧承乾冷哼一声,“你也配提醒本王当心,草芥一样的贱民,亲自动手杀你都脏了手。”
说话间,他却微微松了脚下的力道,踢了一脚她的脑袋,寒声道:“说,老四最近又有什么幺蛾子——”
这一脚正好踢到她太阳穴,魏良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扶着墙爬起来,转身低声道:“清河王他利用——”
话音未落,她猛地将手里的泥巴和青苔扔到了萧承乾脸上,踉跄的往漆黑一片的巷子深处一瘸一拐的狂奔出去。
身后追捕自己的武卫紧追不舍,她咬牙拖着剧痛的小腿,翻过几座院墙,跑上了大街,她站在人来人往的淮阳桥上,停顿驻足了一瞬,转身朝一个方向一瘸一拐的跑去。
淮河驿馆门口武卫森严,她绕着驿馆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处有杂物堆积的院墙,有些艰难的爬上去翻了过去。
“比我预料的要快些。”
走过灌木和成群的紫竹,萧承稷坐在竹林掩映的八角亭中,悠闲自在的拎着几颗棋子自弈。
他斜靠在椅背里,眼风扫也不扫出现在亭子阶下的魏良时,落在身前的棋盘上。
萧承稷指腹摩挲着指尖的黑子,手腕悬在一处星位上方片刻,顿了顿,微微一偏,落在已经成型的白子下位,扳回一子。
也不知道他方才说的“比他预料的要快些”,说的是这注定要输掉的残局,还是说她。
魏良时捂着腿,喘息的扶着柱子,接连的奔逃已经让伤口加重得越发的严重,她用袖子擦了一把滑到脸颊上的冷汗,声音颤抖:“夫子——”
“求夫子就我。”
男人随手将手边的棋谱残卷合上搁到一边,似是自嘲又像是在与脸色苍白身负重伤的她闲聊。
“平日观棋,总觉得十九道经纬如排兵布阵,丘壑都已经在心里,今日兴致勃发,拉着太常卿下了一局。”
他偏头看向魏良时,微微含笑:“你猜结果如何?”
魏良时脸色煞白,沉默不语。
萧承稷将指尖棋子随手扔进棋盒,端起茶杯抿了口,“猜不出来?”
魏良时依旧沉默。
男人随手将棋盘打乱,淡淡道:“今夜无事,过来陪我下一局。”
萧承稷执黒,她执白,方寸棋盘中,两人厮杀半夜,她腿上的伤口痛得她几乎麻木,根本无暇思考棋局的进退,只想赶紧结束这盘棋。
白子步步紧逼直至将黑子围死。
萧承稷拈着手中最后一颗黑子似乎是在感叹。
“到底还是我输了。”
魏良时哑声道:“是学生冒犯了。”
萧承稷瞧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说话不疾不徐,仿佛今夜是个再雅致闲散不过的良夜。
“我观棋二十载,棋术不怎么样,倒是练就了一门独家本事——”
他声音微微一顿。
“任凭你们绞尽脑汁的排兵布阵,我只消落错三子,便能试出谁在故意输棋。”
他忽然轻笑一声,随手将手中的黑子抛进鎏金狻猊香炉里。
棋子在炉中转眼成灰,青白的烟雾缭绕着溢出鎏金香炉的雕花缝隙。
“不过,我偏偏就喜欢能让我输棋的人。”
魏良时抬头看向微微含笑的萧承稷。
“夜闯驿馆,可是要进牢狱的大罪。”
萧承稷似笑非笑道:“你说让我救你,你又如何笃定我会救你?”
魏良时痛得身体发抖,俯首抬起时,看到面前正襟危坐的玄色长衫男人,声音干哑,“夫子若是不欲理会,便不会对我透露出自己在淮河驿馆。”
今夜丹阳王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正因为知道丹阳王说到必然做到,她才不敢回家,索性咬咬牙。
“因为我对夫子有用——”
“夫子正在督造的那几艘大舰上装载的花筒,还有许多未尽完善的地方,我在,可以为夫子排忧解难,不必再让赵学究转达。”
“夫子心有宏图大略,应该也看出来,那幅图纸,若是再改进些地方,将花瓣和水换成火,便是举世无双的杀器。”
萧承稷眼中笑意淡了些。
“如今柔然隔着黄河占据幽州与中原虎视眈眈,蜀国在嘉陵江以西,伺机而动,南下的楚国靠着汉水,素来富饶丰腴,早已经觊觎中原多年,这样的大舰,一旦入水,便是震慑四海的国之重器。”
魏良时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萧承稷的神色,只需要她最后一点态度表示。
再不想站队结党,好像也不行了。
她低声道:“是学生的错,学生不该在猜到雍王亲近丹阳王后,依旧与萧世子来往亲密,雍王假借打猎的名义,实则与丹阳王私下见面,学生也是今晚听萧世子的话猜测出来的。”
来往亲密。
萧承稷忍不住笑起来。
魏良时脸微微一红,双颊发起热来,顿了顿:“不对,是来往过密。”
“瑾瑜那孩子活泼仗义,向来讨人喜欢,你喜欢跟他来往也是情理之中,你这样说,倒显得我心眼忒小了些——我倒不是那样小气的主。”
“还有呢?”
萧承稷斜靠在榻上,以手支颐,懒懒的看着她冷汗淋漓的样子。
这只狐狸崽子,跟泥鳅一样滑不溜手,今日不好好让他知道分寸在哪里,以后更是不好用。
“学生,惟夫子马首是瞻。”
她咬牙拖着断腿跪下来,伏地拜倒,终于再也忍不住疼,趴在地上晕乎乎的喃喃道:“好痛——”
好像整条腿都被砍掉了一样痛。
她怕痛,在家里被剪刀划伤了手都要晕好一会,她的脸越发的热起来,连着身子也燥热着,可是血好像又是冷的,她被冷热交替折腾得有些神志不清。
“夫,夫子救我。”
丹阳王那张铁青阴冷的脸突然又出现在眼前,吓得她一抖。
一瞬间所有的害怕和茫然潮水一样涌来。
有人要杀她,一个时辰前,那把带着血腥气的刀还架在她的脖子上。
可是她不想死,她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过,答应过要给家里换大房子过上好日子的,大姐在婆家受欺负,二姐还等着再嫁,娘说只要她有出息,大姐在婆家就有地位,她是大姐的靠山。
靠山怎么能倒呢?
含糊不清中抓住了一截救命稻草一样的东西攥在怀里,抽泣道:“不要杀我——”
萧承稷微微皱眉看着自己被紧紧攥住的裙裾,撑着下颌的手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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