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再见夫子
第二十一章 再见夫子
“这些世家子弟的宴会肯定规矩多,不比咱们上街逛大集。”
回了家母亲拿出父亲当年第一天到衙门报道定做的新衣服,拆开线,要给她改一身合身的衣裳去赴宴。
“别看年头久了些。”
母亲用牙咬断袖口的线,含糊道:“这可是专门托人从西蜀带来的蜀锦,一匹十几两。”
“我现在给你改改大小,花色虽然老了些,但是料子还是半新的——”
“你爹就穿过三回呢,一次进衙门报道,一次去出差去见上司,还有一次宫里赏百官大宴穿去吃了顿席。”
魏良时捻着用蜀锦做的衣裳的一角,料子是很鲜艳的颜色,槐叶街方圆好几条街,能穿出一整套鲜艳亮色衣服的人家屈指可数,母亲有些得意道。
“这上头的仙鹤流云花样可不是绣出来的,知道怎么做出来的吗?这是彩色经线起彩,彩条添花,经纬起花,光是织这一匹,就要织女拿着梭子梭一个月呢。”
魏良时摸着衣服上被压出来的褶子,嘀咕道:“这样好,压在箱子底下多可惜,早就该拿出来穿的。”
母亲白了她一眼:“这样好的料子十条街都未必有人穿的起,这是随随便便就能穿的吗,要有大用处才能动的。”
她脱了衣服穿上身,衣服料子有些硬,滑滑的,肩膀上还有些宽了,不太合身,她站在镜子前转了个圈,直皱眉头。
“啧啧啧,真精神。”
母亲在一旁揣着袖子笑道,芸娘也连连点头,“一点也不比那些世子郎君们差。”
母亲捏着她的袖子,低声道“哟”了一声,“这袖子有些大了,我再改改。”
“改完了穿着比那些个世家子们还贵气!”
“不改了不改了。”
魏良时脸盲摆了摆手,别上荷包就往外走,一路上风呼呼的往袖子里灌,停在王家别墅前时,因为王家别墅依山傍水,曲径通幽,那股凉意越发明显,下车在门房边找了根暗色漆红大柱子挡风时,还打了个哆嗦。
大门外的院墙边上停了一溜的马车歩辇,她站在柱子后头瞧,脖子边戳出一只鸡毛掸子,作势扫灰,她一回头,入目是门房斜眼上挑的一张精瘦干脸。
“要歇脚,前头二里地有个茶棚。”
门房捏着鸡毛掸子拂了拂柱子,扫了一眼她衣服上被压得分明的褶缝,目光一沉,“这里是歇脚的地方么!”
“怎么一点礼数也没有!鬼鬼祟祟!”
他举着鸡毛掸子指了指门口高大巍峨的牌匾,忘机别苑四个大字遒劲有力,尽显大家风范,仿佛他不是门房,而是别院主人。
魏良时侧头避开那只鸡毛掸子,不紧不慢的掏出请柬递过去:“这是请柬,请您过目。”
门房一顿,没想过眼前这个不显眼的年轻人竟然真是赴宴的宾客,半信半疑的接过请柬。
不过一瞬的功夫,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慈眉善目起来。
“哦——”
门房收起鸡毛掸子,又重新从头到脚的将她打量了一眼,有些尴尬道:“原来是来赴宴的郎君。”
他收了帖子,双手抚了抚鬓,正色弯腰恭请她进去,试探道:“实在是对不住,本来以为赴宴的宾客都到齐了,主家的娘子和郎君们还有宾客们这时候都在花园里赏花玩水,小人这就让人给您带路,您看要不要我去像我家娘子或是郎君通传一声,不知道是哪一位——”
“无妨。”魏良时微笑道,“我懒散惯了,微之一向是知道的,我自己去找他便是。”
“微之”乃是王家这一辈长子长孙王荥的表字,就连他也是从主宅为主人套车的老蔡口中知道的,而老蔡又是从主宅总管那里得知的,门房神色一凛,登时懊悔不已,腰几乎要弯到地上——
“哎呀这怎么行。”
到底是卧虎藏龙的京都,一个穿着滑稽旧衣裳的年轻人,竟然与王家长孙关系匪浅,虽然不能亲眼得见,只是看一眼眼前这个年轻人抬头目不斜视的模样,他就知道错不了。
只是还不等他表示衷心,眼前这位低调谦逊又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人仿佛忽然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年轻人微微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话的意图。
门房声音立刻一顿,沿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花木掩映着一行人逶迤行过抄手游廊,阳光打在苇帘上,斑驳的碎光落在为首的黑衣华服的男人袖间。
那人身量挺拔高挑,在一行人中一眼就能瞧出来,绣着暗纹的广袖华服曳过光可鉴人的地板,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他素来眼尖,一眼认出是金尊玉贵的清河王殿下,正宗的皇族血脉,帝王血胤。
“不用送了。”魏良时转头与他轻声道,“我与清河王殿下有话说。”
门房眼睁睁的瞧着魏良时越过小径,往抄手游廊走去,廊下的人视线轻轻一撇,护卫模样的人竟然果真让开一条小道来。
真是神了。
门房一震,京都到底水深的很,看着平平无奇的人,竟然这样的有脸面,他后背被吓出一身冷汗来——
早就听说一些高人名士都喜欢着素衣,穿布鞋,出门坐驴车,对钱不感兴趣,眼高于顶,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偏偏这种人最得大人物的器重。
果然如此!
到底还是自己狗眼不识泰山!
门房脸色煞白,一口气差点呼不出来。
数日不见,夫子还是依旧玉树临风,站在人堆里仿佛鹤立鸡群,她摸着自己这段日子躺在床上肚子上多长出来的二两肉,估摸着自己这场大病不瘦反胖了,看夫子方才惊鸿一瞥的冷淡模样,也不知道认没认出自己来。
魏良时舔了舔唇,亦步亦趋的跟在夫子身后,眼里满是夫子衣服上的绣金流云暗纹。
连廊尽头是座邻水的茶轩,王家的仆人毕恭毕敬的开了门,又端了茶水点心进来,其余人都留在了门外,只见夫子脱了鞋,眼里瞧不见她似的径直略过她,振了振袖踱步往里的美人靠里坐下。
魏良时轻轻掩上门,回过神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俯首帖耳行了个大礼。
“学生参见夫子——”
为显示诚意,魏良时起身又五体投地抄斜靠在美人榻上神色淡漠的男人拜了一拜,高声道。
“臣参见殿下,殿下千秋万岁,长乐无极——”
萧承稷斜眼乜了一眼她的谄媚模样,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
“声音低些吧,让旁人听到,还以为本王已经登基了。”
魏良时呵呵干笑了一声,抬起头跪坐在地上:“是学——是臣思虑不周。”
萧承稷的视线落在她的衣服上,青色的蜀锦长袍,大约是半新的旧衣服,看起来倒是比她以前穿的要讲究些,却有些不合身,袖子长了点,大了点,将她的指尖遮住大半。
他莞尔一笑,“到底是王家的面子大,咱们这些日子第一面不是在太学也不在王府,竟是在王家的别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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