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空盒子
第三十章 空盒子
她叹了口气,大家的日子都难过,她托着腮坐在窗边,看着这些年开始攒的钱——
所有能值钱的东西都算上了,又查了查京都的房价。
勉勉强强能凑上永阳坊的首付钱。
永阳坊是哪儿?那是京都最西最南的角落,距离太学和各部衙门骑驴要骑一个时辰,可是就胜在周边环境好些,不比这如今七零八落的民巷,坊里道路宽敞吃喝俱全。
有个不大的后院可以养些花花草草,最重要的是,东西和北厢房都能分出两间偏房——
要是住进去,芸娘与兰香不必再挤着睡觉了,芸娘年纪大了,一有声音响动就睡不好,银娣也不用在外头租屋子寄人篱下了,回来能有间自己的屋子。
买房子比找好男人简单多了,她不好说不给银娣找男人的话,只说自己要攒钱买新房子,母亲与父亲自然是眉开眼笑的。
养了多年的孩子有出息了,要买新宅子了,一时间,原本住的宅子哪儿哪儿都住得不舒服了,不是魏父嫌屋子太挤了转不开身,就是芸娘和母亲夜里起夜的声音太大了,吵得他睡不好,母亲也时不时拿一些零零碎碎的钱财给她,攒着一起买房子。
“二姐是不是钱不够花了?”早晨起来去太学时,她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母亲,“不够花拿些钱去给她垫垫吧。”
“突然问她做什么?倒也不是不够花,银娣那丫头大手大脚惯了,从前在婆家不就是,若不是大手大脚,和至于被你二姐夫打。”
“你姐姐到底是外人了,你的心思不放在学业和上司身上,放在她身上有什么用,为母亲争点气,与其操心她有没有钱花,不如争气了给她找个好男人嫁了。”
母亲收拾她的东西,翻到盒子里装着的几个刻了一半的石头章子,母亲端详着章子上的字,她认得魏良时的章子。
太学的师傅教授金石纂刻的时候,魏良时常常带着她经常做的章子回来给她看,那时候她还小,带的什么新奇玩意儿都喜欢给她瞧,如今渐渐长大了,有什么东西也不告诉她了。
“新刻的章子么?”
母亲含笑问道,举起手里的岫玉章子朝她晃了晃。
魏良时刚系好衣服带子,闻言愣了愣,一瞬间的脸色似乎有些不自然,“哦,是,刻着玩的。”
虽然只是一瞬间,做了多年母亲的魏陈氏还是灵敏的捕捉到了那一丝的僵硬,她顿住,良久,缓缓笑了笑:“做的真漂亮,花了不少功夫吧,送哪个的?”
魏良时走过来拿走母亲手里的玉章子,随手扔进盒子里,“随手做着玩的。”
一点插曲就这么被囫囵搪塞了过去了,魏陈氏每日打扫屋子,那只盛着那天被她发现的玉章的盒子却像是长了跟钩子似的,勾着她忍不住的想要打开盒子再瞧一眼,瞧瞧那章子上到底写的什么,是谁的名字。
一个晴天的晌午,她终于是忍不住打开盒子偷窥,只是仿佛是意料之中,又好像是意料之外,盒子里空空的,东西早已经不在了,不知道已经被送给了谁。
魏陈氏在儿子的房里呆呆的坐了半晌,十几年前她也是这么坐在这间小 屋子的镜子前扶着幼子的摇窝哄着孩子睡觉,她连生三胎,再生不动了,下半辈子的希望全寄托在这第三个孩子身上了,从喂奶到换尿布一刻也不敢让旁人代劳,摇窝呀呀呀的响,镜子也被牵动着簌簌的摆动——
摆着摆着,十几年的光阴转瞬就飞过去了,崭新的铜镜变的模糊了,边缘生了青绿色的锈,镜子里的摇窝也不见了,只剩下书桌上笔墨纸砚的一角和那只敞开的空盒子。
魏良时下学推门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了桌子上大敞开的空盒子与背对着门坐在凳子上的母亲,屋里没有点灯,夕阳锋利的边缘刻在她的脚边,鲜明的与昏暗的屋内分割开来,她脸色 微微一变,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玉簪子揣进了袖子里。
簪子是萧瑾瑜送给她的,前日将刻好的章子送给他,他喜欢得不成样子,甚至亲自编了个穗子挂起来吊在腰带上随身带着,今日又从家里翻出来这支羊脂玉簪子送给她,红着脸梗着脖子的样子,看得她每每想起就忍不住想笑。
魏陈氏迟钝的转过身,看着不动声色站在门口不进来的“儿子”,微妙的气氛蔓延开来,魏良时着实提起一口气来,预备着母亲的发难,可是能了良久,却没见动静。
母亲终究只是照旧问候了她两句,起身直接出门了,直到太阳快落山,魏良时才知道母亲去了二姐那里。
银娣自己赁的屋子距离家里不远,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是一间不算宽敞的小院子,还没进门,她就听见母亲与银娣说话的声音。
大姐二姐还未出嫁的时候,父亲身体尚且硬朗,家中被整治得十分的规矩——
左邻右舍都夸魏家家风清正,有礼有节,教养出来的子女整条街都有名声。
尤其是对女儿的教养,八岁起便男女不同席,平日里除了吃饭,男丁与女眷都鲜少私下嬉闹,谁都听说魏家养的女儿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帮着父母教养弟弟,将弟弟教养得板正调顺,温文尔雅。
两个女儿豆蔻年华,求亲的冰人就踏破门槛。
魏父更是十条街上女子眼巴巴羡慕的好夫君好女婿。
古往今来,几个做官的年轻人能答应岳家不纳妾,无庶子?
只有魏父可以。
这么多年来,家里也就一个正妻和一个没名分的通房,每每和通房过夜,听说还是因为正妻嫌弃,推他去的隔壁,每每与通房过了夜还让妻子煮一帖避子汤让她喝下,这么多年,果真没有弄出半个庶子庶女出来。
不过也不知道是哪一次避子药抓药的大夫手抖了些,药量过猛,导致芸娘果真伤了身子再也怀不上,以至于后来过夜,不用再抓避子药了,也算是省了好大一笔钱。
每每提及此事,躺在床上的魏父无不面露笑意,魏家如今门风清正,儿子上进用功,女儿长姐如母,这么多年从没出过萧墙之祸,实在难得!
正是长姐如母,魏良时与银娣每每见面,银娣总不免要谆谆教导她的言行举止一番,魏良时向来能躲就躲,细细想起来,与大姐二姐的私下相处竟少得可怜,更是鲜少听见母亲与银娣说私房话,她站在檐下,揭开了堆在窗台上的干苞米和芦苇帘子,窗户缝里,母亲坐在银娣的床边,粗糙的手捂着脸,低声抽泣,银娣皱着眉听着。
“你不在家不知道,良时如今不比以前了,这些天偷偷摸摸的刻章子送人,也不说是送谁,还能送谁呢,我知道孩子大了管不住了,心都往外飘了,可是到底年纪轻,我就是怕他行差踏错误了前程呀,咱们家就指望他一个人了,现在哪里是分心的时候?可是他就是不听,跟我大眼瞪小眼呢,我一想到他瞪我那模样我就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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