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0章透玉瞳的警示
万琨的质问如同毒蛇,嘶嘶作响地在寂静的解石场上空回荡。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聚焦在楼望和身上,等待他的回答。那平静的反问,却比任何激烈的辩解都更具冲击力,仿佛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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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楼望和那句轻飘飘的反问,像是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弥漫在解石场上空的震惊与惋惜,留下一种更深的、令人心悸的凝滞。
“我若是说,我‘看’到了呢?”
看到了?看到什么?看到这帝王绿?还是看到这帝王裂?
怎么可能?!
赌石一行,传承千年,鬼神难测。再厉害的老师傅,凭借的无非是经验、眼力,以及对皮壳、松花、蟒带、绺裂这些外在表现的研判。谁敢夸口能“看”透那层厚重神秘的皮壳,直指内里乾坤?
若有这等本事,那已非人力,近乎妖邪!
万琨脸上的肌肉抽搐得更加厉害,那是一种极致的愤怒、挫败,混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源自未知的惊惧。他伸手指着楼望和,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声音尖利得破了音:
“你放屁!楼望和!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你肯定是走了狗屎运,蒙对了这块料子有问题!你想坑我!对,你就是想坑我!”
他的逻辑已经混乱,言语颠三倒四,但核心意思却清晰地传递出来——他不信,他绝不信楼望和真有那种匪夷所思的能力!这一定是巧合,是阴谋!
人群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看到?他怎么看到?”
“透视力?开玩笑吧!”
“可……可他刚才确实只对这块蒙头料出价了,还故意引万少高价拍下……”
“难道楼家这小子,真有什么秘传的绝技?”
“不可能!赌石界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质疑、猜测、惊疑不定的目光交织成一张大网,将楼望和笼罩其中。就连一直稳坐钓鱼台的楼成海,此刻也不易察觉地蹙紧了眉头,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紧。儿子今天的表现,确实太过惊世骇俗,那笃定的态度,仿佛早已洞悉一切。这与他过去所知的儿子,判若两人。
沈清鸢站在稍远的地方,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她腕间的仙姑玉镯似乎感受到主人心绪的细微变化,传来一丝几不可察的温润之意。她看着场中那个成为焦点的青年,他站在那里,身形不算特别高大,却有一种奇异的定力,仿佛周遭所有的喧嚣、质疑、恶意,都无法撼动他内心的分毫。
“坑你?”楼望和面对万琨的失态指控,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万少,竞拍是你自己举的牌,价格是你自己抬上去的,切割线也是你亲手画的。从头至尾,我可曾强迫过你分毫?”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众人,声音清晰而平稳:“赌石一行,考校的是眼力、胆识和运气。今日我楼望和运气或许比万少稍好一些,拍下的几块料子尚未解开,结果未知。万少若是不服,大可等我的料子解开之后,再论短长。何必在此妄加揣测,徒惹笑话?”
他这番话,避重就轻,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看到”的事实,反而将焦点引回到了赌石本身的风险与运气上,顺带暗讽了万琨输不起。
“你……!”万琨气得浑身发抖,却一时语塞。是啊,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决定,楼望和除了最初几次出价,后面根本就是在引导他,而非强迫。这哑巴亏,吃得他五脏六腑都像被火烧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阴柔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
“呵呵,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楼贤侄这份眼力和定力,真是让人惊叹啊。”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暗红色唐装、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人缓步走了过来。他手里盘着两颗乌黑发亮的铁胆,行走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黑石盟”在此地的负责人,夜沧澜的心腹之一,人称“笑面佛”的赵千钧。
赵千钧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在楼望和身上刮过,最后落在那块切出帝王裂的蒙头料上,啧啧叹道:“帝王绿玻璃种,可惜,可惜了啊。万贤侄,虽说这裂痕毁了价值,但取出些小件,倒也不至于血本无归,算是小涨吧,不必太过介怀。”
他这话看似在安慰万琨,实则更像是在提醒众人,这块料子终究还是涨了,楼望和的判断并非完全正确——他只是预判了有裂,却没料到是如此极品的翡翠。
万琨脸色铁青,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赵千钧又转向楼望和,笑容愈发亲切:“楼贤侄,不知你接下来要解的是哪块料子?赵某也很好奇,能被贤侄看中的原石,究竟会带来何等惊喜。”
他的出现,让场中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黑石盟的势力盘根错节,在缅北乃至整个玉石界都令人忌惮。他此刻站出来,显然是对楼望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楼望和心中凛然,知道真正的麻烦来了。透玉瞳的存在是他最大的秘密,绝不能被任何人察觉,尤其是黑石盟这种亦正亦邪的势力。刚才情急之下,言语有所泄露,恐怕已经引起了赵千钧的怀疑。
他面上不动声色,微微颔首:“赵先生过奖了。赌石之事,七分靠运气,晚辈只是侥幸而已。接下来要解的,不过是几块随手拍下的普通料子,不敢劳赵先生挂心。”
说着,他不再理会万琨那杀人的目光和赵千钧探究的眼神,示意自家的工作人员,将他拍下的第一块原石搬上解石机。
这是一块来自后江场口的水石,皮壳较薄,整体呈黄褐色,上面有几点稀疏的松花,表现中规中矩,起拍价不高,楼望和是以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拍下的,并不算特别引人注目。
众人的注意力暂时被转移,都想看看这个刚刚制造了巨大话题的年轻人,在自己选择的原石上能有怎样的表现。是延续神奇,还是被打回原形?
万琨死死盯着解石机,心中恶毒地诅咒着:垮!一定要垮!最好垮得一文不值!
赵千钧则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脸上依旧挂着那标志性的笑容,眼神却深邃难测。
楼望和没有亲自画线,而是对解石师傅低声交代了几句。师傅点点头,调整好原石位置,启动了机器。
刺耳的噪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楼望和没有动用透玉瞳。这块料子内部的情况,他早已了然于胸。一块冰种飘花翡翠,绿意不算浓艳,但分布均匀,底子干净,没有什么大裂,能取出好几条不错的手镯,是稳涨的料子,正好用来平息一些过于惊人的猜测。
石皮被缓缓切开。
水流冲净切面的粉末。
“出绿了!冰种!飘绿花!”
“涨了!又涨了!”
“虽然不如刚才的帝王绿惊艳,但底子干净,没什么裂,稳赚不赔啊!”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议论声。这一次的切涨,虽然不如帝王绿那般震撼,却更加“合理”,符合一个眼力精准的赌石高手的表现。
楼望和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淡淡的喜悦,对着身旁的父亲点了点头。
楼成海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儿子刚才或许真是运气加上一些敏锐的观察,而非什么惊世骇俗的能力。
万琨的脸色则更加难看,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
赵千钧眼中的锐光稍稍收敛,但那份兴趣却并未减少。他笑着上前拱手:“恭喜楼贤侄,眼光独到,再下一城。”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楼望和又接连解开了另外两块他拍下的原石。一块是糯冰种紫罗兰,虽然种水稍欠,但颜色明媚,体积不小,也是大涨;另一块则切垮了,内部玉肉粗粝,杂质过多,几乎不值钱。
这一涨一垮,反而让众人觉得楼望和更加真实。他并非神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但整体而言,其眼光之毒辣,运气之佳,已远超同龄人,甚至不逊于一些老师傅。
“看来楼家这位少爷,是真有几分本事。”
“嗯,不全是运气,眼力确实厉害。”
“那块帝王裂的蒙头料,估计是他看出了某些特殊绺裂表现,判断内部有裂,才放弃的吧?”
“有理,那种表皮的风化绺,有时候确实是内部大裂的征兆……”
舆论的风向开始转变,从最初的怀疑和震惊,逐渐转向了对楼望和赌石技术的认可。毕竟,在赌石界,凭借丰富经验判断原石内部是否有裂,虽然极难,但并非完全不可能。这比“透视”更容易让人接受。
万琨看着楼望和在众人赞叹的目光中从容不迫,又看看自己那块如同鸡肋的帝王裂料子,只觉得一股邪火在胸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最后的理智焚毁。他今天不仅损失惨重,更是颜面扫地,而这一切,都是拜楼望和所赐!
他猛地一甩袖子,带着满腔的怨毒,低声对身边跟班吩咐了几句,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喧闹的解石场。那背影,充满了不甘和狠戾。
赵千钧将万琨的离去看在眼里,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些。他再次走到楼望和面前,递出一张做工考究的名片:“楼贤侄,少年英才,令人钦佩。我们黑石盟最爱结交天下豪杰,尤其是贤侄这样的青年才俊。日后若有机会,不妨多多走动,夜老大对贤侄,也是神交已久。”
楼望和接过名片,触手冰凉,上面只有一个名字“赵千钧”和一个电话号码。他心中警惕,面上却依旧谦和:“赵先生抬爱,晚辈愧不敢当。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拜访。”
赵千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带着手下转身离去。
热闹看尽,人群也逐渐散去。今天的公盘,因为万玉堂少东家的惨亏和楼家少爷的异军突起,注定要成为未来一段时间内玉石圈热议的话题。
展台周围终于恢复了相对的安静,只剩下工作人员在清理现场。
楼望和暗暗松了口气,背后却已惊出一身冷汗。刚才的局面,可谓险象环生。透玉瞳的能力绝不能再轻易显露,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比谁都懂。今天之后,楼家和他本人,恐怕都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了。
“望和,”楼成海走到儿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欣慰,也有一丝凝重,“今天做得不错,有勇有谋。不过,也彻底得罪了万琨,引起了黑石盟的注意,往后要更加小心。”
“我知道,爸。”楼望和点头,目光沉静。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小心万琨。”
楼望和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抬头四顾,只见远处,沈清鸢那道清丽的身影正消失在公盘会场的大门口,仿佛从未停留。
是她?
她为什么要提醒自己?
楼望和收起手机,心中疑窦丛生。今天的公盘,看似是他大放异彩,实则暗流涌动,万玉堂、黑石盟,还有这个神秘的沈清鸢……他似乎已经踏入了一个更加复杂和危险的漩涡。
而他的倚仗,除了家族,便是这双愈发神秘莫测的透玉瞳了。
他轻轻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眼底那抹微光一闪而逝。方才接连使用透玉瞳,尤其是在观察那块帝王裂蒙头料时,几乎耗尽了精神,此刻一阵阵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这双眼睛,既是天赋,也是负担。
他深吸一口气,对父亲道:“爸,我们回去吧。剩下的料子,运回公司再处理。”
楼成海看出儿子的疲惫,点了点头:“好,回去好好休息。今天,辛苦了。”
父子二人带着手下,离开了这片弥漫着石粉与欲望气息的战场。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前方的路,似乎也笼罩在一片未知的迷雾之中。
而在楼望和看不见的角落,一双阴鸷的眼睛,正透过车窗,死死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万琨捏着手机,声音冰冷地对电话那头说道:“……对,就是他,楼望和。给我查清楚,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还有,我不想再在缅北看到他完好无损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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