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石窟之内，时间仿佛被那混沌漩涡扭曲、拉长。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煞气与新生的、难以言喻的古老源初气息混合的奇异味道。中央那座由驳杂材料与空冥石构成的“汲源阵”光芒明灭不定，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嗡鸣，如同一个不堪重负却仍在顽强运转的古老心脏，每一次搏动，都从虚无中艰难地挤压出一丝灰蒙蒙的、重若千钧的混沌源气。
虾仁盘膝坐在阵法边缘，脸色在石窟顶部透下的昏暗光线下显得忽明忽暗。他的身体如同一个战场，一方是自身那渴望蜕变、贪婪吞噬着混沌源气的玄黑剑元与凝练意志；另一方，则是怀中那枚仿佛拥有自主意识、霸道抢夺着同源力量的混沌石块。
方才那一下源气被硬生生夺走近半的反噬，让他内息紊乱，剑脉隐隐作痛。他低头，看着怀中那枚光芒内敛、似乎“饱餐”一顿后传递出微弱“满足”与“渴望更多”意念的混沌石块，眼神冰冷如铁。
“与我争食？”他心中冷笑，一股狠戾之意自眼底升起。这碎片虽与他同源，是未来“补全”的关键，但若此刻便如此不受控制，反成掣肘，甚至可能在他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那便留之无用！
他尝试以更强的意志去压制、约束混沌石块的吸力。然而，那石块仿佛扎根于他的气息深处，其抢夺源气的行为更像是一种源自本能的、近乎规则层面的汲取，单凭意志的蛮横压制，效果甚微，反而加剧了他自身心神的消耗。
就在他思索对策之际，那“汲源阵”再次微微一颤，又一丝细微的混沌源气被抽取出来，灰蒙蒙的气流缓缓飘向虾仁。
几乎在源气出现的同一时间，怀中混沌石块的吸力再次爆发！比上一次更加迅猛，更加贪婪！
“哼！”
虾仁眼中厉色一闪，这一次，他没有再去强行压制石块，而是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断！他主动放缓了自身对源气的吸纳速度，甚至刻意引导着那缕源气，更加“顺畅”地流向怀中的混沌石块！
来吧！既然你要，便给你！我倒要看看，你这残破碎片，能吞下多少！又能消化多少！
果然，感受到更加“慷慨”的供给，混沌石块的吸力似乎都欢愉地颤抖了一下，毫不客气地将那缕源气尽数吞没！石块表面的混沌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浓郁、鲜活，内部那丝同源气息更是如同吹气球般膨胀起来，甚至隐隐散发出一股微弱的、仿佛要破壳而出的悸动！
然而，就在这石块“大快朵颐”，灵性以惊人速度恢复、壮大的刹那——
虾仁动了！
他的意志，不再去对抗那吸力，而是化作无数柄最细微、最冰冷的“意剑”细丝，顺着那源气流向混沌石块的通道，如同水银泻地般，无声无息地反向侵入了混沌石块的内部！这不是攻击，而是……寄生！是烙印！是强行在这初步复苏的碎片灵性核心，打下属于他虾仁的、不可磨灭的意志印记！
“呃！”
一股远比之前抢夺源气时更加强烈、更加源自本能的抗拒与挣扎，猛地从混沌石块中传来！那刚刚壮大的灵性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与侵犯，疯狂地扭曲、震荡，试图将虾仁入侵的意志细丝驱逐、碾碎！
这反抗之力，远超虾仁预料！这碎片的本质层次太高，即便残破，其灵性核心也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威严！
噗！
虾仁脸色一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神魂如同被重锤击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侵入的意志细丝，瞬间被碾碎了大半！
但他眼神中的狠厉与决绝，却如同燃烧的鬼火，愈发炽盛！
“给我……镇！！”
他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不顾神魂欲裂的痛楚，将剩余的所有意志力量，连同右臂剑脉中那新生的、带着一丝混沌光泽的玄黑剑元，尽数化作一股更加凝聚、更加霸道、蕴含着无名剑诀“斩灭”与“掌控”真意的洪流，沿着那尚未完全断裂的意志连接，悍然冲入了混沌石块的灵性核心！
这不是细致的寄生烙印了，而是蛮横的、毁灭性的……强行炼化！如同驯服一头桀骜不驯的太古凶兽幼崽，要么成功，将其打上自己的烙印，要么失败，被其反噬，灵性俱灭！
轰——！！！
虾仁的识海之中，仿佛有混沌炸开！无数破碎的、古老的画面与意念碎片疯狂冲刷着他的意识！有星辰诞生与陨灭，有大陆沉浮与拼接，有难以名状的巨大存在在虚无中咆哮……那是这枚碎片漫长岁月中承载的、属于“天道”或者说其前身的零星记忆！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混沌源气，似乎因这块碎片的剧烈波动，被那“汲源阵”从更深层的维度强行抽取了出来，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了虾仁与石块争斗的漩涡中心！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仿佛响彻在灵魂层面的碎裂声响起。
那混沌石块内部疯狂挣扎、抗拒的灵性，在这内外交攻、尤其是那股突如其来的、更加精纯磅礴的混沌源气的冲击下，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其核心处那点最后的、顽抗的“自我”，终于……出现了裂痕！
虾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契机，那凝聚了所有力量意志与剑元的洪流，如同烧红的铁水，狠狠地灌入了那裂痕之中！
滋——！
仿佛烙铁烫入冰水的声音在灵魂层面响起。
反抗，戛然而止。
那混沌石块的灵性核心，不再挣扎，不再抗拒，而是如同被驯服的烈马，虽然依旧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与古老的本质，但其最深处，已然被烙上了一个清晰的、冰冷的、属于虾仁的“剑印”！
从此，这块碎片，将不再是与他争夺资源的潜在威胁，而是真正意义上，受他掌控的……一部分！
也就在这炼化成功的瞬间，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都要精纯的混沌源气反馈，如同温暖的潮水，自那被炼化的混沌石块中反哺而出，浩浩荡荡地涌入了虾仁的四肢百骸、剑脉识海！
“嗡——！”
右臂那四条玄黑剑脉发出欢愉的震鸣，如同干涸的河床迎来了滔天洪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拓宽、强化！玄黑色的剑元在这股本源力量的滋养下，颜色愈发深邃，质地愈发粘稠，甚至开始隐隐泛动起一丝与那混沌源气同源的、灰蒙蒙的混沌光泽！剑元的总量，更是暴涨了数倍不止！
更让他惊喜的是，在四条主剑脉的末端，那些之前只是萌芽状态的细微支脉，在这股磅礴源气的冲击下，竟如同雨后春笋般，被强行开辟、贯通！虽然依旧纤细，却真实不虚地连接了起来，初步构成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玄奥的……右手剑脉循环体系！
轰隆！
仿佛某种无形的屏障被打破！虾仁周身气息骤然暴涨！那一直无法用传统境界衡量的力量层级，在这一刻，发生了质的飞跃！他对“意”的感知，对“剑”的理解，对自身力量的掌控，都踏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加广阔的天地！
意剑境！他凭借这机缘巧合下的冒险炼化与磅礴源气反馈，强行跨入了这无名剑诀中所描述的、以意御剑、意动剑随的全新境界！
他缓缓抬起右臂，甚至无需刻意催动，五指指尖便自然吞吐出寸许长的、凝练如实质的玄黑色剑芒，剑芒边缘，缠绕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混沌气流，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锋锐与……一丝仿佛能斩断规则、湮灭本源的可怖气息！
他心念微动，那剑芒倏忽间化作无数细如牛毛的“意剑”丝线，无声无息地没入四周岩壁，下一刻，坚硬的岩石如同豆腐般被切割成无数规则的碎块，哗啦啦落下，断面光滑如镜！
威力，与之前已是天壤之别！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浊气竟也带着一丝灰蒙蒙的混沌色泽，撞在对面岩壁上，留下一个浅坑。感受着体内那奔腾不息、强大了数倍的力量，以及怀中那枚已然“臣服”、传来温顺与依赖意念的混沌石块，虾仁那沉寂的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锐芒。
风险与机遇并存。此番行险，虽九死一生，但收获，远超预期！
然而，就在他初步熟悉这新增的力量，准备继续借助“汲源阵”稳固境界、进一步汲取源气之时——
嗡！嗡！嗡！
布置在石窟入口及通道处的数道剑意警戒符纹，几乎在同一时间，传来了剧烈而急促的震颤与预警！
有人触发了禁制！而且，不止一人！速度极快，正朝着石窟深处而来！
虾仁眼神瞬间冰寒如万载玄冰，周身那刚刚平复的凌厉气息再次升腾而起，如同出鞘的凶剑！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是丹霞峰主的追兵？还是……一直如同跗骨之蛆的暗影阁杀手？
他缓缓站起身，玄黑色的右臂自然垂落，五指微微勾曲，那新生的、缠绕着混沌气流的意剑剑芒在指尖若隐若现。
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冰冷地投向石窟那唯一的入口方向。
也好。
正好用你们……来试我新铸之剑，是否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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