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空间传送的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
不再是那种肉身与神魂被强行撕扯、颠簸扭曲的痛苦，而是仿佛被浸泡在一条温暖而浩瀚的光之河流中。磅礴却温和的精纯能量——主要源自那颗被净化后的金丹，也有一部分来自黑色立方体本身——如同母亲的怀抱，滋养着虾仁千疮百孔的身体与近乎枯竭的神魂。破碎的经脉在能量的冲刷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接续、拓宽；受损的五脏六腑被修复、强化；连那布满裂纹、几乎报废的玄黑右臂，也在混沌本源能量的浸润下，裂纹缓缓弥合，色泽更加深邃内敛。
他怀中沉睡的小金，也被这温暖的传送能量包裹，淡金色的鳞片熠熠生辉，气息平稳而悠长，显然得到了巨大的好处。
意识不再昏沉，反而变得异常清明。他甚至能“看”到传送通道外那光怪陆离的景象——并非单纯的黑暗或流光，而是无数扭曲、破碎、不断生灭的空间片段与维度光影，仿佛在翻阅一部关于宇宙空间的浩瀚史诗。这是混沌之心与那黑色立方体力量共同作用下的特殊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千年。
包裹周身的温暖能量骤然变得稀薄、紊乱。一股熟悉的、带着草木清气与淡淡灵气（虽然依旧稀薄，但比之“烬土”已堪称仙境）的空气涌入肺叶。脚下传来了坚实土地的触感。
传送，结束了。
虾仁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生灭的异象一闪而逝，归于古井无波的深邃。他第一时间警惕地扫视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带着青玄界特有韵味的景象——夜幕低垂，星子稀疏，一弯残月挂在天边，洒下清冷的光辉。他正身处一片幽深的山谷之中，四周是陡峭的、覆盖着茂密植被的山壁，谷中溪流潺潺，虫鸣唧唧，充满了宁静的生机。
这里……是青玄界！而且，从周围的地脉气息与植被特征判断，此地距离青玄剑门宗门所在，似乎并不遥远！
他真的回来了！从那个污秽、绝望、强敌环伺的“烬土”世界，跨越了不知多少时空，重新回到了故土！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但瞬间便被意剑剑心斩灭，只余下绝对的冷静。他迅速内视己身。
状态好得超乎想象！
不仅之前与“毒牙”搏杀留下的重伤尽数痊愈，修为更是因祸得福，借助金丹能量与传送过程中的能量洗礼，彻底稳固在了意剑后期巅峰！只差一个契机，便能尝试冲击金丹大道！剑脉之中的混沌剑元，质量与总量都提升了数倍，运转间如长江大河，奔流不息。那枚融合了混沌之心的晶体，体积似乎缩小了一丝，却更加凝练，与神魂的联系也愈发紧密，仿佛成为了他身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团净世霞光也壮大了一圈，七彩流转，灵性十足。
玄黑色的右臂恢复如初，甚至感觉比之前更加坚韧，心念微动间，混沌气流流转如意，如臂指使。怀中的小金也苏醒过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琉璃般的眼眸更加灵动，额间的碎片光芒温润，显然收获不小。
然而，虾仁并未沉浸在实力提升的喜悦中。他的眉头很快便微微蹙起。
不对。
这山谷……太安静了。
并非没有声音，虫鸣、水流声依旧。但这种安静，是一种氛围上的“死寂”。空气之中，除了那熟悉的灵气，还弥漫着一股极其隐晦、却无法忽视的……压抑感与淡淡的血腥气！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笼罩在这片天地之间。
而且，他敏锐地感觉到，此地的灵气流向有些异常，似乎在向着某个方向……被缓慢地抽取？
他立刻将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展开来。意剑后期巅峰的神识，配合混沌之心的感应，范围与敏锐度远超寻常金丹修士！
神识扫过山谷，扫过周围的山林……
很快，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在山谷之外，约百里处，他“看”到了人为开辟的道路，看到了废弃的村落，看到了……战斗的痕迹！焦黑的土地，断裂的兵刃，以及一些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从痕迹判断，时间就在近几个月内！
更远处，一些原本应该有小型宗门或修仙家族盘踞的灵山，此刻也是灵光黯淡，护山大阵残破，甚至能看到一些倒塌的建筑！
一片萧条！一片经历过战火的景象！
“青玄界……发生了什么？”虾仁的心缓缓下沉。他离开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为何宗门附近会变成这副模样？剑门呢？青玄剑门如何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
他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淡墨色流光，悄无声息地朝着青玄剑门的方向疾驰而去。他需要尽快弄清情况。
越是靠近剑门山门所在，那种压抑与破败的感觉就越是明显。沿途所见，民生凋敝，偶尔遇到的修士也是行色匆匆，面带忧惧，修为普遍不高。他甚至远远避开了几股散发着阴冷、混乱气息的巡逻队伍，那些人的服饰并非青玄剑门式样，反而带着几分……暗影阁的影子？！
暗影阁的势力，竟然已经扩张到剑门腹地了？！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那片熟悉的、如同利剑般直插云霄的山脉轮廓，出现在了虾仁的视野尽头。
青玄剑门，到了。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虾仁的血液几乎冻结！
曾经云雾缭绕、剑气冲霄的巍峨山门，此刻竟是一片断壁残垣！巨大的山门石碑从中断裂，倒伏在地，上面布满了剑痕与焦黑的法术轰击痕迹。通往山门的石阶碎裂，杂草丛生。护山大阵的光罩早已消失不见，唯有残存的阵法基座，如同巨兽的骨骸，散落在山野之间。
放眼望去，主峰之上，那些熟悉的殿宇楼阁，大多已经坍塌损毁，只剩下焦黑的框架。曾经剑气纵横的演武场，如今空无一人，遍布坑洼与暗红色的污迹。整片山脉，灵气稀薄到了极点，死气沉沉，唯有山风吹过废墟时发出的呜咽之声，如同亡魂的哭泣。
一片死寂！一片废墟！
青玄剑门……被灭了？！
一股滔天的杀意，如同压抑了万载的火山，猛地从虾仁心底爆发开来！周身混沌气流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将脚下的岩石瞬间湮灭出一个深坑！那双冰冷的眸子，此刻赤红如血，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与疯狂！
赵焯！暗影阁！
他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切是谁的手笔！
就在这时——
“嗖！嗖！”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侧前方的废墟中迸射而出，拦住了虾仁的去路。这是两名身着暗影阁服饰的修士，一人筑基初期，一人炼气巅峰，眼神阴鸷，带着审视与倨傲。
“站住！此地乃暗影阁管辖禁区，闲杂人等，速速滚开！”那名筑基初期修士厉声喝道，手中扣着一枚闪烁着幽光的符箓。
他们显然将气息内敛、看似普通的虾仁当成了误入此地的散修。
虾仁缓缓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眸子，如同九幽恶魔，盯住了那名筑基修士。
那修士被这目光一盯，只觉得神魂如同被冰锥刺穿，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后面威胁的话语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脸色瞬间惨白。
“青玄剑门……发生了什么？”虾仁的声音沙哑而冰冷，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丝。
那炼气巅峰的修士被虾仁的气势所慑，结结巴巴地道：“青、青玄剑门？半、半年前就负隅顽抗，被、被赵焯长老带领我等，踏、踏平了！不识抬举的东西，活该……”
他话未说完。
虾仁动了。
没有使用意剑，没有动用混沌之力。
他只是简单地抬起了右手，如同拍苍蝇般，随意地一挥。
一股无形却磅礴如山的巨力轰然爆发！
“嘭！嘭！”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那两名暗影阁修士，甚至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山岳撞中，整个人瞬间爆成了一团血雾，连带着神魂都被那恐怖的力量彻底碾碎，消散于天地之间！
虾仁看都未看那两团消散的血雾，他缓缓走上那片曾经象征着青玄剑门荣耀、如今却布满疮痍的山门废墟。
脚步落在破碎的石板上，发出空旷的回响。
他闭上眼，神识如同风暴般席卷整个剑门废墟。
没有生机……除了零星几只躲在角落里的低阶妖兽，感受不到任何熟悉的同门气息……
只有残垣断壁，只有凝固的鲜血，只有冲天的怨气与不甘的剑意残念，在废墟上空盘旋、哀嚎。
他“看”到了主殿广场上那深不见底的巨大掌印；看到了传承殿被暴力摧毁的痕迹；看到了药园被掠夺一空后枯萎的灵植；看到了无数同门倒伏在地、死不瞑目的残破尸骨（大多已被处理，但残留的痕迹足以说明一切）……
一幅幅惨烈的画面，通过残留的意念碎片，冲击着他的识海。
最终，他的神识，停留在了后山——禁地的方向。
那里，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阵法波动，在顽强地抵抗着什么的侵蚀……而且，他体内那枚混沌晶体，在感应到后山禁地方向时，竟然再次传来了微弱的、带着警示意味的悸动！
那里……有什么？
虾仁猛地睁开双眼，赤红的眸中杀意与探究交织。
他身影一晃，不再理会这前山的废墟，化作一道撕裂黎明前黑暗的闪电，径直朝着后山禁地的方向，疾射而去！
无论那里藏着什么，是幸存的同门，是未毁的传承，还是……更大的阴谋与危险，他都必须前去一探！
青玄剑门的血债，必须用血来偿还！
赵焯！暗影阁！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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