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慕容血偿
夙砂,落鹰涧。
此处地势险恶,两壁陡峭如刀削,仅有一条狭窄的谷道蜿蜒其中,易守难攻,却也极易被围困。慕容曜率领的慕容家精锐,如同铁桶般将谷口堵得水泄不通,更是占据了四周高地,弓弩齐备,别说人,连只鸟雀都难以轻易飞出。
凤随歌及其麾下残部已被困半月有余。粮草渐尽,伤兵增多,士气低迷到了极点。每一次试探性的突围都被密集的箭雨和滚木礌石狠狠压回,留下更多伤亡。绝望的气息,如同涧中终年不散的阴冷雾气,弥漫在每一个士兵的心头。
凤随歌身披沾染血污与尘土的铠甲,伫立在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上,俊朗的面容瘦削了不少,下颌绷紧,唯有一双与凤戏阳相似的凤眸,依旧锐利如鹰,死死盯着谷外连绵的敌军营寨。他不能倒,他是夙砂大皇子,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
“殿下,剩下的粮食……最多再支撑三日。”副将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凤随歌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指节泛白。三日……难道他凤随歌,夙砂的杀神,真要折翼于此,成全慕容家那狼子野心的叛贼?
就在这山穷水尽之际,一个浑身被夜色浸透、如同鬼魅般的身影,竟奇迹般地避开了重重哨卡,潜入了凤随歌的营帐。来人正是夜枭暗部成员,奉凤戏阳之命,不惜一切代价送来情报。
“大皇子殿下,”暗卫声音低沉急促,呈上一枚小巧的蜡丸,“此乃公主拼死所得,慕容家与锦绣振南王夏静石勾结,意图颠覆王庭的铁证!内有他们密谋往来信函副本,以及慕容仲调动部分边军、私通外敌的初步证据!公主言,此物或可破局!”
凤随歌瞳孔骤缩,迅速捏碎蜡丸,取出内里薄如蝉翼的绢布,就着微弱的火光飞快阅览。越看,他眼中的寒光越盛,胸腔内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与杀意!
原来如此!父皇中毒,庄相把持朝政,自己被围……这一切的背后,竟都有慕容家和那夏静石的影子!他们不仅要他死,更要夙砂彻底乱起来,好让他们浑水摸鱼!
“公主还让属下转告,”暗卫继续道,“陛下已在边境陈列玄甲军,施加压力。证据散播,夙砂朝野已有议论,慕容家军心恐有动摇。请大皇子殿下抓住时机!”
时机!凤随歌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绢布,如同攥住了救命稻草,也攥住了反击的利刃!他之前的突围,是硬碰硬的绝望冲锋。但现在,他有了更锋利的武器——人心!
他立刻召集仅存的几位心腹将领,将证据示之。众将先是震惊,随即便是无比的愤怒。
“慕容老贼!竟敢通敌卖国!”
“殿下!我们跟他们拼了!”
凤随歌抬手压下众人的激愤,眼中闪烁着冷静而危险的光芒:“硬拼,我们仍是死路一条。但我们可以……攻心!”
当夜,凤随歌挑选出数十名身手最好、嗓门最大的士兵,借着夜色和涧内复杂地形的掩护,悄然分散到靠近谷口和敌军营地附近的隐蔽处。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正是人最为困顿松懈之时。
突然,一道道洪亮而充满愤怒的呐喊,从落鹰涧不同的角落,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寂静的山谷中反复回荡:
“慕容仲勾结外敌!卖国求荣!”
“慕容曜!你父子二人与锦绣振南王密谋,证据确凿!夙砂儿郎,岂能为叛国贼卖命?!”
“陛下中毒,亦是尔等奸计!慕容家欲倾覆我夙砂社稷!”
“锦绣玄甲大军已至边境!清君侧,诛国贼!”
一声声呐喊,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在慕容家的军队中炸开了锅!
起初是惊疑,窃窃私语。很快,那被反复呼喊的“证据确凿”、“勾结外敌”、“卖国求荣”等字眼,如同魔咒般钻入每一个士兵的耳中。他们之所以追随慕容家,大多是为军令或是家族利益,但“叛国”这顶帽子,足以压垮任何忠诚的基石。
尤其是当一些低级军官想起近期确实有些异常的兵力调动,以及朝中风向的微妙变化时,怀疑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
慕容曜从睡梦中惊醒,听到外面的呼喊,脸色瞬间铁青,厉声喝令:“谣言!是凤随歌的诡计!放箭!给本将军射死那些散布谣言的混蛋!”
然而,军心已乱。弓箭手的动作迟疑了,射出的箭矢也变得稀疏拉拉,毫无准头。甚至有一些出身非慕容嫡系的士兵,开始眼神闪烁,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去。
就在这军心动摇、指挥不灵的混乱时刻!
“夙砂的儿郎们!”凤随歌一身银甲,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出现在队伍最前方,长剑直指谷外,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随我突围!诛杀国贼!重振夙砂!”
“诛杀国贼!重振夙砂!”
早已憋屈了半月、被愤怒和求生欲点燃的夙砂士兵,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如同决堤的洪流,朝着因内部混乱而出现松懈的谷口防线,发起了前所未有的猛烈冲击!
里应外合——内有谣言瓦解军心,外有困兽决死反击!
慕容曜还想强行弹压,甚至斩杀了几名后退的士兵,却根本无法阻止溃散的趋势。防线,在内外交攻下,如同脆弱的冰面,骤然碎裂!
凤随歌一马当先,长剑挥舞,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硬生生在乱军中杀开了一条血路!他身后的士兵紧随其后,如同猛虎出闸,势不可挡!
当第一缕天光彻底照亮落鹰涧时,凤随歌和他剩余的大半精锐,已然冲破了重围,消失在茫茫山野之中,只留下满地狼藉、士气彻底崩溃的慕容家军队,以及面色惨白、几乎咬碎银牙的慕容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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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皇宫。
消息传回时,夏静炎正在紫宸殿与几位心腹重臣议事。听到凤随歌成功突围,慕容家军心溃散的消息,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敲击了一下,眼底深处滑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放松。
而坐在他身侧,被特许参与议事的凤戏阳,在听到“夙砂大皇子已安全脱离落鹰涧”时,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微微松懈下来,一直萦绕在眉宇间的忧色散去了大半。她下意识地看向夏静炎,正对上他瞥过来的目光。他没有说话,只是极轻微地对她点了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的布局,她的冒险,终究没有白费。
夙砂,皇城。
局势急转直下。
凤随歌突围后,并未远遁,而是迅速收拢旧部,并凭借凤戏阳送来的铁证,以及夏静炎在边境的军事存在所带来的压力,开始强势反击。
那些证据被巧妙地在夙砂朝野上下、军中民间散播开来。慕容仲勾结外敌、谋害凤王、构陷太子的罪行昭然若揭!原本被庄相和慕容家把持的朝堂,瞬间分裂,许多中立甚至原本依附的官员,见大势已去,纷纷倒戈。
慕容仲试图垂死挣扎,调动军队负隅顽抗。然而,军心早已离散。许多将士不愿背负叛国罪名,或倒戈相向,或消极避战。边境线上,锦绣玄甲军虎视眈眈,更是让慕容家投鼠忌器,不敢全力对付凤随歌。
兵败,如山倒。
不过旬月,慕容家势力土崩瓦解。慕容仲在其府邸被攻破时,欲举火自焚,却被冲入的凤随歌亲兵生擒。
凤随歌以大皇子身份,下令彻查慕容氏一案。铁证如山,牵连甚广。最终,慕容仲被判株连九族,谋逆大罪,无可赦免。
刑场之上,昔日权势煊赫的慕容大将军,披头散发,囚衣肮脏。他抬头望着高台之上,冷眼看着他的凤随歌,嘶声狂笑,笑声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成王败寇!只恨……只恨未能早日除了你这黄口小儿!只恨那锦绣皇帝……多管闲事!”
监斩官令旗挥下。
血光冲天。
慕容家,这个盘踞夙砂多年、野心勃勃的庞大家族,连同其党羽,在这一日,被连根拔起,血染刑场,彻底成为了历史。
消息传回锦绣栖凰宫时,凤戏阳正坐在窗前绣花。听到内侍清晰的禀报,“慕容仲及其九族,尽皆伏诛”,她手中的绣花针微微一顿,刺破了指尖。
一滴殷红的血珠,沁出,落在洁白的绢面上,缓缓晕开。
她怔怔地看着那点鲜红,心中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如同巨石落地的释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前世,覆灭她家族的元凶之一,终于……血债血偿了。
她抬起头,望向紫宸殿的方向。窗外,天色湛蓝,万里无云。
一个阴影,终于消散。而前方的路,依旧漫长。庄相未除,夏静石仍在,景太后虎视眈眈……但至少此刻,她心中一块大石,已然落下。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将那沾染了血丝的绣品缓缓收起。
复仇之路,迈出了最坚实的一步。而接下来,是她与她的阿炎,要继续并肩走下去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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