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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凤坠尘泥


秋意渐深,栖凰宫庭院里的桂花已开到极盛,那甜腻的香气无孔不入,甚至透过紧闭的窗扉,丝丝缕缕地渗进内殿。凤戏阳的产期愈发近了,双胎带来的负担让她几乎寸步难行,终日只能歪在榻上,连呼吸都因腹部的压迫而显得有些短促。太医令几乎是住在了宫里,日夜不敢松懈。

夏静炎下朝后,照例先来了栖凰宫。他今日面色看似平和,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前朝关于边境军务的争论、关于夏静石麾下兵力的调动,桩桩件件都如同暗流,在他心头涌动。他踏入内殿,见凤戏阳正由侍女搀扶着,在窗边极其缓慢地踱步,便上前自然地接过侍女的位置,手臂稳稳地托住她。

“今日觉得如何?朕瞧着你脸色还是不大好。”他低头,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颊上,语气带着惯常的温和,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凤戏阳抬起眼,对他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带着一丝飘忽:“劳陛下挂心,臣妾无事,许是天热,有些心烦气躁。”

夏静炎扶着她走到临窗的紫檀木桌案边,上面摊着一幅刚画好的水墨兰草,笔触依旧细腻,只是那墨色浓淡间透着一股压抑的沉郁,几处叶脉甚至带着些微的凌乱。“画技是越发进益了,”他指尖虚点在那略显杂乱的笔触上,语气温和依旧,却带着探究,“只是这运笔的心绪,似乎不甚安宁。”

凤戏阳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情绪。她没有接话,只是伸出手,想去收拢那幅画。宽大的袖袍随着她的动作拂过桌案,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画纸边缘时,那袖摆却不慎带倒了桌角一只晶莹剔透的青玉荷叶笔洗!

“哐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炸响,打破了殿内虚伪的宁静!清水混着尚未洗净的浓墨泼洒开来,瞬间污了那幅兰草,墨汁如同绝望的泪,迅速晕染开一片狼藉。更糟的是,那污浊的液体也溅上了夏静炎明黄色的龙袍下摆,以及旁边一份刚刚由内侍躬身送来、他尚未来得及翻阅的加急军报!

军报封函上鲜红的火漆被水渍晕开,变得模糊不清,内里的纸张更是被墨汁迅速浸透,字迹糊成一团,内容已无法辨认!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

夏静炎脸上的温和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被污损的衣摆,目光最终死死锁定在那份已然成为废纸的军报上。那是八百里加急送来,关于北戎最新异动和边境布防调整的关键情报!

“放肆!”他勃然变色,一把抓起那湿漉漉、墨迹斑斑的军报,声音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棱,带着骇人的怒气直刺人心,“凤戏阳!你可知这是什么?!”

凤戏阳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他的怒吼吓住了,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下意识地护住高耸的腹部,踉跄着后退了一小步,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不是故意?!”夏静炎猛地将那份废掉的军报狠狠摔在桌上,墨汁溅得到处都是,甚至有几滴落在了凤戏阳苍白的脸上!他上前一步,玄色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笼罩住她,眼底是翻涌的怒火与一种被触及逆鳞的冰冷,“你近日心神恍惚,朕体谅你身怀六甲,诸多不适,一再容忍!可这是军国大事!北戎动向关乎边境安危,关乎万千将士的生死!就因为你一个‘不小心’,前线将士用命换来的情报就此毁于一旦!你告诉朕,这叫不是故意?!”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帝王的雷霆之怒,震得殿内梁柱上的微尘都似乎簌簌而下。周围侍立的宫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齐刷刷跪伏在地,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凤戏阳被他吼得身子剧烈一颤,眼圈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拼命打着转,却倔强地抬起头,迎上他冰冷的目光,声音带着委屈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激动:“陛下是在责怪臣妾吗?是,臣妾是笨手笨脚,是连累了陛下的军国大事!可臣妾怀着您的骨肉,身子沉重,行动不便,难道在陛下心里,臣妾和这两个未出世孩子的安危,还比不上一封冰冷的军报吗?!”

“你——”夏静炎被她这番话彻底激怒,额角青筋暴起,指着她的手指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朕何时说过不看重你和孩子?!可这不是你肆意妄为、罔顾轻重的理由!皇后!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焦虑、失态、连最基本的仪态都维持不住!还有半点一国之母的端庄稳重吗?!”

“是!我没有!我就是个累赘!是个只会给添乱的麻烦!”凤戏阳的眼泪终于决堤般滚落下来,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和破罐破摔的绝望,“你若是觉得我碍眼,觉得我不配做这个皇后,大可以废了!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徒惹彼此生厌!”凤戏阳连臣妾也不自称了。

“凤戏阳!”夏静炎猛地一掌重重拍在坚实的紫檀木桌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那碎裂的笔洗残片都跳了起来!他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狰狞的暴怒,那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将周围的一切焚烧殆尽,“你再说一遍?!”

帝后二人如同两匹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在弥漫着墨汁腥气和破碎瓷片的大殿中央死死对峙着。一个面沉如水,怒火滔天,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一个泪如雨下,委屈绝望,护着肚子的手微微发抖,却依旧挺直着背脊。

最终,夏静炎死死盯着她,胸口因剧烈的情绪起伏而不断震动,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更伤人的话语死死压回喉间。他猛地一甩袖袍,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转身,头也不回地朝殿外大步走去。

“砰——!”

沉重的殿门被他用尽全力狠狠摔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栖凰宫仿佛都随之猛地一颤,梁柱间回荡着令人心寒的余音。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里,只剩下凤戏阳再也压抑不住的、破碎而绝望的哭泣声,以及满地的狼藉和那份被彻底毁掉的军报,无声地诉说着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

从那一日起,一切都变了。

夏静炎再也没有踏足过栖凰宫半步。

他要么彻夜宿在处理政务的紫宸殿,要么……便歇在了新近颇为得宠的、吏部尚书精心进献的一位吴姓美人宫中,甚至偶尔也会去其他几位低阶嫔妃宫里。

宫里的风向来刮得最快,且最是尖利。不过两三日功夫,“帝后失和,皇后因孕中失德、损毁重要军报触怒龙颜,已然失宠”的消息,便如同瘟疫般迅速传遍了宫闱的每一个角落,成了众人窃窃私语、或同情或嘲讽的谈资。

往昔虽因皇后养胎而略显安静,但依旧无人敢怠慢分毫的栖凰宫,骤然间门庭冷落,如同废弃的孤岛。宫人们行走间都带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看向凤戏阳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种眼见高楼塌的隐秘轻慢与势利。

凤戏阳似乎彻底沉寂了下去,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她不再见任何人,整日将自己关在宫内,那高高隆起的、曾经象征着无上荣光的腹部,此刻在众人眼中,却只像是她失宠后一个沉重而讽刺的负累。

慈宁宫内。

景太后听着心腹女官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描述着栖凰宫如何冷清,皇后如何落魄失意,以及夏静炎近日如何流连于吴美人等处,唇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冰冷而快意的弧度。

“呵,到底是个沉不住气的。”她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拨弄着浮起的茶叶,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讥讽,“怀着双胎本就辛苦,心气儿又高,受不得半点委屈,看不清自己的位置。炎儿那性子,最是容不得人在正事上出半分差错,她倒好,自己硬生生撞了上去,真是愚不可及。”

女官连忙躬身,低声附和:“太后娘娘洞若观火。如今陛下正在气头上,听闻连夙砂那边派来问安的女医,前两日按例请求觐见皇后,都被陛下以‘皇后需静养、不得打扰’为由严词驳回了。看来,陛下这次是真动了怒,厌弃她了。”

景太后满意地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得逞的阴鸷光芒。帝后彻底失和,凤戏阳声名扫地、圣心尽失,这简直是天助她也!一个被皇帝厌弃、被幽禁深宫、孤立无援的皇后,在即将到来的风波中,连同她肚子里那两个碍眼的孽种一起消失,岂不是顺理成章、再完美不过?

她抬眸,望向窗外被秋意浸染、开始泛黄的石榴树,仿佛已经透过时光,看到了那即将到来的、由她完全掌控的“崭新”局面。千秋节,快到了,那将是一切终结与新生的最好时机。

“由着她去吧。”景太后淡淡吩咐,语气漠然得如同在谈论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废物,“一个失了宠、又被陛下亲自下令禁足的皇后,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还能翻起什么浪花?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不必再紧盯着栖凰宫了,白白浪费人手,没得还惹了炎儿不快。”

“是,奴婢遵命。”女官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景太后独自坐在空旷而华丽的慈宁宫殿内,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打着光滑的凤椅扶手,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冰冷而残忍的笑意。

她所不知的是,在那座看似被帝王彻底遗弃、被绝望与泪水笼罩的栖凰宫内,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凤戏阳轻轻抚摸着腹中依旧有力胎动的两个孩子,望向窗外紫宸殿那遥远而模糊的灯火方向,眼中闪烁的,并非软弱绝望的泪光,而是一种冷静到极致的、如同历经淬炼的寒铁般的决然。地上那早已被宫人清扫干净、却仿佛依旧残留着印记的狼藉之处,无声地映照着她破碎表象之下,那颗为了守护至亲而愈发坚韧、不惜以身入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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