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借宿
婆婆风风火火地走了，戚妙筠和裴珝坐在木桌前，看着桌上。
他们面前分别摆放一只没什么花纹的粗瓷碗，碗壁带有常年使用留下的划痕，碗沿还有磕碰出来的小缺口。
桌上的菜没有任何肉腥，饭是稀粥。
显然，这个家有些贫穷。
戚妙筠瞅向裴珝，正好对上裴珝望过来的目光。
她用眼神无声询问：这对善良的老夫妻这么穷了，我们还来蹭饭，是否不太合适？
裴珝像是读懂了她的眼神，神情平静地微微摇头，随后视线落回碗中。
戚妙筠看懂了，他在说无需多虑。
“你们二人怎么不动筷？”老翁从厨房端来茶水，见他们只是干坐着。
直到看见桌上饭菜，老翁反应过来，“忘了，你们想必吃不惯这些，我去给你们杀只鸡。”
说着，便往篱笆角落走，那里养了几只鸡。
戚妙筠连忙起身拦住他：“老人家，我们吃得惯，只是在等您一起呢。您不落座，我们怎敢动筷。”
这个鸡可杀不得，鸡在穷苦人家可是家底。
他们一来就把老人家的家底给掏了，晚上做梦都得抽自己耳刮子。
戚妙筠好说歹说终于把老翁劝回了座位，见老翁要给他们舀粥，又连忙拦下：“我们自己来就好。”
太热情了，热情到异常的程度。不会有诈吧。
戚妙筠拿过汤勺，盛一碗稀粥放到裴珝面前：“大...夫君先吃..”
裴珝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见过各种手段，先让他试试这粥有无问题。
“咳..咳..”正在喝水的裴珝听到这声称呼，差点把自己呛住。
“夫君，你怎么了？”
戚妙筠扭头看着他，难道这茶水有问题，他是在提醒？
裴珝放下茶杯，“无事。”
老翁看着他们，露出和蔼的笑容，“你们两口子感情挺不错。”
裴珝舀着粥喝，没接老翁的话。
戚妙筠瞟了他一眼，这人出门在外一点都不讨喜，社交这种事还得靠她。
“我们刚成亲。”她腼腆地解释，随后转移话题，“老人家，咱们家只有您和婆婆二人在吗？”
她和裴珝来这家借宿，也是看在这家房子砌得大。这么大的房子，怎会只有一对老夫妻在。
老翁见她主动问起，便缓缓说来：“我和老伴育有一子。”
“他生得人高马大，十几岁就去参军，入了西南军，后来当上了百夫长。”
“这房子就是他寄回来的银钱砌的。”
老翁说起这事，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戚妙筠听老人家讲起儿子，也觉得温馨，浅笑道：“您儿子真好。”
“是啊。”老翁的语气多了几分追忆和伤感，“可惜十四年前，他战死在西玦城。”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戚妙筠和裴珝双双怔住。
“我儿当年也是你这般年纪成的婚。”老翁笑着看向裴珝，久久未曾移开目光。
仿佛透过裴珝，在看十四年前的那个人。
他笑着笑着，眼眶开始湿润，“我儿刚成婚没多久，就上了战场，便再没回来。”
“我和老伴不忍心儿媳守着我们俩个老家伙，让她回娘家改嫁了。”
戚妙筠喝着碗里的粥，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她终于明白老翁夫妻俩为何对他们这么热情这么照顾，原来他是透过他们，想起了战死沙场的儿子。
“老人家，对不起。”戚妙筠有些愧疚，她不该提起老人家的伤心事。
老翁不在意地摆手，“无妨，我儿子的事我逢人便说。我怕大家忘了当年的西玦城，还有战死在西玦城的十万将士。”
说到这，老翁声音逐渐哽咽：“我儿至今还未归家。”
“我一直都在盼着大乾早日把西玦城夺回，将那十万将士的尸骨迎回家。”
戚妙筠听到这，心中怅然。
十四年前西玦城一战，不仅是定国公一家的覆灭，还有十万个家庭的破碎。
普通老百姓只知那一战失利丢了城，根本想不到是背后有人在玩弄权术，才白白葬送了将士们的性命。
“老伯。”一直沉默的裴珝突然看向老翁，“西玦城定会被夺回，您和婆婆保重身体，等儿子回家。”
裴珝的语气极其认真，不单单只是出言宽慰，像是在跟老翁许下一个承诺。
老翁极其感动，热泪盈眶，“好，好。我等着。”
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肯定地跟他说，西玦城还能被夺回。
这些年，越来越多的人提起西玦城都是摇摇头。大家都说，现在镇守在西南边境的将军，根本没想夺回西玦城。
老翁郁结多年的情绪在此刻稍稍得到疏解，看向两个年轻人的眼神越发慈祥，开始拉着二人唠家常。
裴珝这会又保持沉默，留戚妙筠和老翁聊得畅快。
老翁姓窦，他老伴儿也姓窦，同村同姓，但没有血缘关系。
正说话间，院外传来窦婆婆略显气喘的声音：“来了来了，刘大夫请来了。”
窦婆婆领着一个背着旧药箱、头发花白、身形清瘦的老者快步走进来。虽穿着朴素，但眼神清亮，步履稳健，一看便是经验丰富的老大夫。
窦婆婆忙不迭地将刘大夫引到裴珝面前，“刘大夫，快给这年轻人瞧一瞧，背上好大一片血呦。”
刘大夫往裴珝的后背大致瞧一眼，面色凝重，“进屋吧，这伤得脱衣检查。”
窦老伯忙上前引路，“来，我刚收拾出房间，不过是我儿子儿媳以前住的，你们将就下。”
裴珝：“多谢。”
戚妙筠目送裴珝和刘大夫去屋里，她在外面等着。见窦老伯和窦婆婆去收拾碗筷，连忙捋起衣袖要帮忙。
窦婆婆摆摆手：“好孩子，这些事不用你干。你刚遭了匪祸，好好歇着就行。”
戚妙筠争不过婆婆，只得在旁看着。
这时，刘大夫从屋里探出头，对着戚妙筠喊：“王夫人，你进来。”
戚妙筠愣了愣，才确定在叫她，“来了。”
这个王怕是裴珝想的化名吧，他的“珝”字里带了个王。
戚妙筠进了房间，看见裴珝裸着上身站在屋内，背后的伤口果然裂开了。
刘大夫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嘱咐：“王夫人，日后你得好好盯着你夫君，莫要再让他乱动扯到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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