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同道而行
“你是何时怀疑的？”她问。
裴珝看向书案，“从西南回京后。”
戚妙筠突然意识到，“你去西南也是为了定国公一案？”
“没错。”裴珝看向她，“所以我说过，护送褚义等人回京一事，你不必谢我。”
戚妙筠抿抿唇：“所以在西玦城时，就算我不找你帮忙，你也会将褚义等人带出城。”
裴珝沉默地点头。
戚妙筠睨着他，“裴大人当初可真会做戏。”
明明跟她是同样的目的，却又瞒着她。不过也能理解，裴珝当时并不似现在这般信任她。
由此可见，他身上的秘密还多着。
“当初情况特殊，只得有所隐瞒，是我之过。”裴珝稍感歉意看过来。
事已至此，戚妙筠也不过多纠结过去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定国公的案子。
她将话题重新转回来，“若非你说，我当真看不出你已经怀疑皇上。皇上如今那般信任你，接下来你当如何？”
裴珝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沉重，有追忆，却并无虚伪。
他向前一步，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让他的低语正好只够戚妙筠一人听见。
“接下来只能继续往下查。”
“皇上并非昏君，我并不想怀疑他，可所有事情都指向他，让我不得不怀疑。”
“我想弄清楚皇上的动机。”
“皇上登基之初，曾力排众议，支持定国公整顿军务，方有后来令离珈国闻风丧胆的西南军。”
“登基次年，漕运弊政丛生，贪墨横行，也是皇上以铁腕手段彻查，罢黜、问罪皇亲国戚、高官显贵不下十数人，漕运为之一清。”
“去岁北方大旱，皇上力主开源节流，甚至缩减宫内用度，拨发巨额钱粮赈济灾民，并严惩三个救灾不力的巡抚。”
裴珝列举着这些事，眼神锐利。
“这样一个在某些事上堪称明断、甚至不惜得罪权贵以求政务清明的君主，会仅仅因为定国公功高盖主，就突然用‘通敌叛国’这等遗臭万年的罪名，除掉定国公？”
“为此还葬送十万大军性命，失去一座西玦城，苦了一城百姓。”
“对一个君主来说，这些代价过于沉重。”
“所以，我总觉得此事有蹊跷。”
裴珝的话，一字一句，戚妙筠都听进心里了。
她的观点与裴珝一致，“我认可你说的，皇上当年做出如此心狠手辣一事，必有我们尚未查知的、极其重大的原因。”
此时，裴珝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夜色，仿佛要穿透宫墙，看到那九五至尊内心深处隐藏的秘密。
随后，他又将目光移向戚妙筠。
看着她因连日殚精竭虑而略显苍白的脸，那双因他的话而充满思索，却依旧清澈坚定的眼眸。
裴珝的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像一根冰锥猝不及防刺入他的心底，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何等自私。
他明知此案水深千尺，背后牵扯的可能是连皇权都裹挟其中的巨大旋涡。
前路绝非查明真相那么简单，而是步步杀机，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可他做了什么？
他一开始便打算利用镇北侯府去调查定国公一案，甚至日后还需镇北侯让此案重见天日。
他把最关键的证据亲手送到她面前，引导她去发现那指向御座的疑点，让她与自己共同承担这份足以灭门的惊惧与风险。
他甚至想要与她成婚，将她牢牢绑在自己身边，绑在这条吉凶未卜的危船之上。
一股强烈的自责与后怕瞬间攫住了裴珝。
脸上的冷静瞬间褪去，他低声道，“我...突然意识到，我或许做了一件极错的事。”
戚妙筠还沉浸在裴珝方才那番关于皇上的分析中，冷不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一怔，茫然地抬眼看他。
裴珝的的目光紧紧锁着她，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愧疚，有后怕。
“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是你将魏彬行救走了，也知镇北侯可能借着魏彬行之口，追查定国公一案。”
“当时的我，对镇北侯府存着利用之心。如今想来，前路凶险，我不该拉你和镇北侯府入局。”
戚妙筠听到这，轻笑着摇头：“你不必感到愧疚。定国公对父亲有栽培之恩，父亲本就想给定国公翻案。”
有句话她没说，若非定国公一事，她可能无法知晓裴珝和定国公的联系，也无法走进裴珝的内心。
她从不后悔自己救了魏彬行，也不后悔自己插手定国公一案。
就算背后之人是皇上又如何？
天子犯法与民同罪。
“裴珝。”戚妙筠目光清亮，“我反倒谢谢你，为我和父亲提供这般多的证据。西南若无你，我不会如此顺利。”
她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更加真诚：“这条路，是我们自己选择的。并不是你连累了我，而是我与你同道而行。”
同道而行四个字听得裴珝胸膛微微起伏，心头似有春风拂过。
他怔怔看着眼前人，看着她眼中那抹毫无阴霾的信任与坚定，那是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更是一种将他视为自己人的全然接纳。
一股炽热的情感从心底汹涌而出。
裴珝缓缓低下头，贴近她的唇。
戚妙筠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惊得睁大双眸，但她一动未动，做好接受他的心理准备。
温热的触感传来，带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不同于上次车厢中那带着失控的吻，这次的吻，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戚妙筠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他胸前的衣料，随后逐渐环上他的腰间。
裴珝将她紧紧按向自己，起初还算温柔的吻再次变得急切。
烛火在一旁静静燃烧，将两人紧密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空气中弥漫着纸墨沉香、烛油的微焦，以及彼此间越来越灼热的呼吸声。
戚妙筠只觉浑身酥软，头脑昏沉，仿佛漂浮于云端，又似溺于深海。
不知过了多久，那细密而滚烫的吻，如同雨点般，落在她敏感的下颌，继而蜿蜒向下，滑过那纤细的脖颈。
“嗯...”
戚妙筠猛地一颤，脖颈处传来阵阵酥麻痒意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
她下意识想要闪躲，却被一只大手稳稳托住后脑，无处可逃。
他的唇舌在那片细腻的肌肤上流连，像是对待一块无价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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