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新帝
严首辅不解地看向外孙。
却见三皇子缓缓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看透局势的冷静,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外祖父,不可。”
他目光扫过那些倒戈的侍卫,以及殿外隐约可见的锦衣卫、镇北侯府的亲兵身影。
“裴珝...不,四弟他,谋划已久。您看看这殿内殿外,锦衣卫、御前侍卫、乃至京城防务、京畿大营,恐怕早已在他与镇北侯掌控之中。”
“我们毫无防备。此刻若强行反对,非但于事无补,恐怕我和母后二人,以及严氏满门,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大势已去,不如顺势而为。”
三皇子的话如同一盆冷水,让严首辅瞬间清醒。
他环顾四周,看着场上一边倒的形势,看着皇帝孤立无援的模样。
最终,那迈出的脚步,硬是收了回来。随后深叹口气,沉默低下了头。
不少支持三皇子的官员见严首辅如此,便跟着选择沉默。
裴珝四皇子的身份令所有人猝不及防,又有长公主和镇北侯、沈太傅的支持,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哪怕皇上有众多兵符在手,也来不及调兵遣将了。
远水救不了近火。
皇上看着满朝文武要么附议要么沉默的模样,又看向长公主、裴珝。
所有的野心、猜忌、恐惧,在这一刻化为无尽的空虚和绝望。
他似乎失去了所有。
长公主看着茫然的皇上,眼中最后一丝复杂情绪散去,朗声道,
“来人,将罪帝穆弘朗押下去,听候发落。”
接着,她看向裴珝,“恭迎新帝!”
长公主率先跪拜下去。
镇北侯、沈太傅乃至满朝文武,此刻再无犹豫,齐刷刷跪倒在地,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彻整个金銮殿。
“恭请新帝登基。万岁,万岁,万万岁!”
*
新帝登基,朝堂经历一场彻底的清洗。
所有当年间接参与定国公一案的大小官员,都被下了诏狱。
裴珝颁布的第一道明发天下的圣旨,便是为十四年前蒙受不白之冤的定国公平反昭雪。
圣旨以铿锵悲愤的笔触,历数废帝穆弘朗为掩盖自身得位不正之疑,如何构陷忠良,如何以通敌叛国之莫须有罪名,将一代护国功臣定国公及其满门忠烈推上绝路。
致使忠魂含冤数十载,天下为之扼腕。
如今真相大白,定国公一生忠勇,日月可鉴,特追封为忠勇武王,配享太庙。
凡因定国公案受牵连之族人、旧部,一律赦免,酌情抚恤。
圣旨由快马通传各州府,张贴于城门口、市集处,由官吏当众宣读。
消息传出,举国震动。
那些曾深受定国公恩惠的百姓,那些曾听闻过定国公赫赫战功、敬仰其忠义气节的百姓,积聚十几年的悲愤与不平,在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定国公冤枉啊...”
茶楼酒肆中,有白发老翁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当年若不是国公爷在边关死战,哪有我等今日安生日子过,那昏君,该杀!”
“我就说国公爷不会是叛国之人。”街道上的中年摊贩抹着眼泪,“那般顶天立地的英雄,怎会通敌?果然是那废帝陷害的!”
市井街头,群情激愤,痛骂废帝元稷之声不绝于耳。
“弑父杀君,残害忠良,猪狗不如。”
“如此昏暴之君,合该被废。”
“可怜定国公满门,死得何其惨烈。”
一时间,对废帝的切齿痛骂与唾弃,一度席卷整个京城,蔓延至四方州县。
与此同时,对宁国公及其党羽的清算,也下来了。
宁国公虽卧于病榻形同活死人,但其构陷忠良、通敌卖国、致使西玦城失守定国公殉国之罪,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新帝下旨,削其爵位,抄没家产,宁氏满门十五岁以上男丁,尽数处斩。女眷及未成年男丁流放边陲苦寒之地。
曾经显赫无比的宁氏一族,就此烟消云散。
府邸匾额更是被愤怒的百姓们当众砸碎,焚烧殆尽。
而宁国公之女宁郁瑶,宁妃娘娘,即便未曾直接参与其父罪行,亦难逃株连。
且其在宫中多年,依仗家族势力与妃位,对其他妃嫔多有排挤打压陷害。
新帝下旨,废宁郁瑶妃位,贬为庶人,将其遣送回已然空荡破败、即将被查封的宁府旧宅。
空荡荡的宁府旧宅,家仆早已趁机携物逃离。
宁郁瑶和宁郁绮姐妹俩双双躺在榻上,无人照料。
二人身躯干瘦,脸颊凹陷,气若游丝,眼中充满绝望。
此刻,她们比任何人都期待死亡的到来。
这般活着,实在痛苦万分。
*
而对废帝穆弘朗的处置,也由宗人府议定,由新帝朱笔钦准。
旨意如下:
废帝穆弘朗,弑父杀君,构陷忠良,残害妻子。
罪孽深重,天地不容。
然,念其曾承社稷之重,可免其死罪。
着,削其帝号,废为庶人,终生囚禁于皇家寺院后山净室之内,于佛前忏悔己过。
为枉死之人抄写经文祈福,非死不得出。
此诏一下,众人皆明。
新帝此举,并非心慈手软,而是更深的惩罚。
让他余生都活在弑父、误杀定国公的罪孽和愧疚之中,让他在青灯古佛前,日夜面对自己永远无法洗清的罪业,直至生命终结。
偏僻清冷的净室内,除一榻、一桌、一盏长明灯与满架佛经外,别无他物。
房门终日落锁,仅有小窗递送饭食。
穆弘朗跪在蒲团上,面对着宝相庄严的佛像。
这些时日,耳边时刻回荡先帝临终前的微弱呻吟。
定国公悉心教导他的画面在眼前挥之不去。
还有丽贵妃火海中的声声哀嚎。
穆弘朗颤着手,一遍遍抄写着往生咒、祈福经文。
皇家寺院后山万籁俱寂。
净室内,门扉轻响,裴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进了屋,屏退左右,看向灯前的穆弘朗。
几日不见,穆弘朗的身型清瘦些许,眼下青黑,头发散乱,早已失了为帝时的威严华贵。
穆弘朗看到他来,放下笔,“你来作甚?”
裴珝反问道:“当年,你为何那般坚信,诏书上的名字是景王?”
穆弘朗一时怔住。
片刻后,他缓缓抬头,平静的眼神下压着无尽的悔恨。
“那日,朕...我去探望养病的父皇。走到寝殿外,隐约听见里面父皇正与定国公谈话。”
“我听见父皇说,‘弘澈仁心仁术,颇有古之贤王遗风。若天下能由...’”
“只是这江山重担,光有仁心还不够。鹤鸣,朕最是信重你,便将他和这江山社稷..都托付给你了...”
“这份诏书,你且看看...”
穆弘朗抬起头,“我亲眼看到父皇将诏书给了定国公,又如此盛赞景王,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景王本就深得父皇喜爱,此举不正是让定国公辅佐景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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