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天桥摔跤馆
办公室内，红木办公桌上，那个不起眼的棕褐色小皮箱被娄振堂用指尖轻轻推到了许伍佰面前。
“许联络员，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权当是……给联络员您跑前跑后的辛苦费，以及……以及办理各项手续的必要开支。”娄振堂脸上堆着笑，眼角深刻的皱纹里却嵌着难以掩饰的焦虑与期待。
许伍佰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并没有立刻去碰那箱子，目光平静地看向娄振堂：
“娄老板，这是做什么？我们办事，有规章，有制度。”
娄振堂连忙摆手，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近乎恳求的意味：“规矩我懂，我懂！但这……这不仅仅是厂子的事。
许联络员，不瞒您说，我一家老小，十几口人，南下的船票是托人弄到了，可这一路……从四九城到香江，如今这光景，您也知道，不太平啊。”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惧色：“没有过硬的路引和……和足够分量的‘护身符’，只怕是出得了四九城，也到不了南边。
轧钢厂开的普通介绍信，分量不够，沿途盘查，万一……我这点家当倒没什么，关键是家里那些妇孺……”
许伍佰沉默着，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
他明白娄振堂的潜台词。
娄振堂要的不是一张简单的介绍信，而是一条能让他全家带着部分细软、平安抵达香江的安全通道。
这需要军方或级别极高的内部系统开具的特殊通行文件，甚至可能需要沿途某些“关系”的暗中打点。
这确实超出了轧钢厂乃的权限，但对于他所在的系统，以及和朱同的关系网来说，并非完全无法操作。
之前，也确实送走过一些“识相”的人。
娄振堂见他沉默，心一横，伸手“咔哒”一声打开了皮箱的搭扣，掀开箱盖。
顿时，一片黄澄澄的光芒映入眼帘！
箱内铺着深红色绒布，上面整齐地码放着十根闪着诱人光泽的大黄鱼（十两金条），金条旁边，是几捆用牛皮纸带扎得紧紧的新崭崭的纸币，看厚度，至少五千块。
这手笔，在1951年，堪称巨款。
“许联络员，我娄振堂半生积蓄，大半在此。厂子我真心捐献，分文不取，只求一条活路。”
娄振堂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是真正的买路钱。
许伍佰看着箱内的财物，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波澜，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缓缓盖上箱盖，发出轻微的“啪”一声。
“娄老板，”许伍佰身体向后靠进椅背，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这不是在给我送钱，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啊。”
娄振堂脸色一白，刚要开口，许伍佰却抬手止住了他。
“不过，”许伍佰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娄振堂，
“看在振华同志的面子上，也看在你积极配合捐献、解决工人安置问题的份上，你这件事……我试试看。”
他手指点了点那皮箱，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不是要你的钱，我是要拿你的钱，去办你的事。这其中的关节打点，想必娄老板也能理解。”
娄振堂闻言，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连连鞠躬：
“理解！完全理解！应该的！太感谢您了，许联络员！您真是我们娄家的大恩人！”
“先别谢得太早。”许伍佰摆摆手，神色凝重，“成不成，两说。而且就算办成了，路上也未必百分百太平。你们自己要准备好，听从安排，不该带的东西别带，不该问的别问。”
“是是是！一切听您安排！绝不给您添乱！”娄振堂忙不迭地保证。
“等我通知吧。这两天把厂子的资产清单、工人名册尽快弄好交上来，这是明面上的正事，不能耽误。”许伍佰站起身，顺手将那个小皮箱拎起，分量不轻。
“明白！明白！我马上督促人去办，最快三天，不，两天！一定把详细的清单送到您办公室！”
娄振堂躬身将许伍佰送出办公室门口，直到许伍佰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感觉后背的衣衫都已经湿透了。
只有许伍佰知道，不老实都走了，老实的最后都死了。
而且，他能做成这些事儿，也都是上头默许。谁让他傍上了未来的华南王呢？
许伍佰拎着皮箱，出了机修厂，没有直接回轧钢厂或者四合院，而是蹬上自行车，拐向了天桥方向。
解放前，四九城的天桥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杂耍卖艺、算卦相面、撂地卖药，鱼龙混杂，也藏着不少江湖暗线和灰色交易。
解放后，新政府大力整顿，那些欺行霸市、坑蒙拐骗的勾当被扫清大半，枪毙了不少罪大恶极的青帮头目、流氓恶霸，这里头，许伍佰作为四九城的暗装，没少贡献力量。
反正现在表面上是太平多了。
但一些底层的暗流和特定的人脉网络，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彻底根除。
军管军管，说白了就是缺少搞行政的人才。而且，刚刚开始，不靠武力镇压，根本压不住。
许伍佰在一处挂着“跤馆”牌匾、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院子前停下。
院子里传来“砰砰”的肉搏声和吆喝声。
许伍佰刚走进院子，几个原本在墙角晒着太阳、显得游手好闲的年轻人立刻站了起来，脸上那点懒散瞬间被恭敬取代。
“伍佰叔！”
“叔，您来了！”
一个膀大腰圆的胖青年赶紧小跑过来，接过许伍佰摘下的帽子，
另一个精瘦得像猴儿似的青年则利落地接住许伍佰脱下的外套。
许伍佰活动了一下肩膀，随口问道：“连翠华呢？”
（预告一下，接下来有人专门收拾阎阜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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