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突然有些理解沈斯年了

京城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沈斯年与洛雯的这场婚礼，其奢华与隆重程度，确实堪称世纪盛典，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沈家无可比拟的财力和地位，令在场所有见多识广的名流们都暗自咋舌。

与外面的喧嚣形成对比的，是静谧的新娘化妆间。

洛雯正对着一面巨大的落地镜，由造型师小心翼翼地为她佩戴上一套价值连城的钻石珠宝。项链的冷光衬得她天鹅颈愈发修长，耳坠随着她的轻微动作摇曳生辉。

镜中的女人，妆容精致无瑕，婚纱圣洁高贵，整个人美得极具攻击性，仿佛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洛雯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鼓掌：

【宝贝，你可真美！这状态简直绝了！】

【等会儿沈斯年跟着苏锦熙跑路的时候，我要是‘受不住打击’，‘强忍泪水’地晃一晃，再‘恰到好处’地晕倒……这破碎感，这剧情张力！绝对能霸占三天头条！想想都刺激！】

她甚至忍不住轻轻哼起了欢快的小调，已经开始在脑子里预演待会儿的“表演流程”，连嘴角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弧度。

而她这“沉浸式”欣赏自身美貌、甚至哼起小曲的全程，都通过一个隐蔽的摄像头，实时传输到了宴会厅隔壁休息室的沈斯年手机屏幕上。

沈斯年坐在真皮沙发里，指尖划过屏幕，看着画面中洛雯那明显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和她对镜自赏时毫不掩饰的欢喜，他连日来紧绷的唇角终于柔和下来，不自觉地微勾起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

【她果然很开心。】

他心中最后一丝因她之前反常举动而产生的疑虑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满足感。能让她露出这样的笑容，这场耗费心力的盛大婚礼，便都值得了。

他关掉手机屏幕，将那份独属于他的“甜蜜监控”小心收起，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喧闹的宴会厅。脸上瞬间切换回商业巨子惯有的、得体而略显疏离的微笑，从容地迎向络绎不绝前来道贺的宾客。

“恭喜沈总！新婚快乐！”

“谢谢，里边请。”沈斯年微微颔首，举止沉稳，风度翩翩。

……

洛雯试戴了几件沈斯年准备的珠宝，虽然件件价值连城、璀璨夺目，但她很快发现一个问题——这些珠宝的设计都过于庞大和闪耀，戴上去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珠宝本身吸引，反而忽略了她精心修饰的容颜。

【这不行啊……】  她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叹了口气。【风头都被首饰抢了，到时候镜头对准我这张伤心欲绝的脸时，效果会大打折扣的。】

正当她对着首饰盒发愁时，化妆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江洛川穿着一身极其扎眼的酒红色丝绒西装，像只开屏的孔雀，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就非同一般的丝绒首饰盒，脸上挂着混合了得意与暧昧的笑容，开口就是黏糊糊的调子：“宝贝，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有没有很想我啊？”

洛雯心里立刻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想你个大头鬼！晦气！】  但脸上却瞬间堆起惊喜又甜美的笑容，声音娇嗲：“哎呀，你怎么来了！这么久没见，可想死我了！”  演技自然流畅，毫无破绽。

江洛川显然很受用，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首饰盒：“我可是专程来给你送惊喜的！”  说着，他“啪”地一声打开盒盖。

一道温润而高雅的光华倾泻而出。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条珍珠项链，珍珠颗颗圆润饱满，光泽莹润，设计简约却极具韵味，与那些暴发户气十足的大钻石完全不同，一看便知是真正有底蕴和故事的珍品。

“怎么样？”江洛川炫耀道，“这可是维娜夫人晚年为她此生挚爱设计的‘月光絮语’，全世界独此一条，意义非凡。喜不喜欢？我……借你戴一天撑撑场面？”

洛雯的眼睛瞬间亮了！【这个好！珍珠的光泽温柔不抢镜，既能提升格调，又不会掩盖我的美貌！完美！】

“喜欢！我太喜欢了！”她激动地伸手就想接过。

谁知江洛川手腕一翻，敏捷地合上了盒子，躲开了她的手。他脸上带着一种“哪有这么容易”的戏谑表情，开始卖关子：“为了把这宝贝安然无恙地送到你面前，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差点被沈斯年的保镖当贼抓了。你就这么白白借走？不表示表示？”

洛雯也知道自己心急了，按捺住激动，问道：“那你说，要怎样你才肯借？”

江洛川勾唇，露出一抹坏到骨子里的笑，他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目光灼灼地盯着洛雯，声音压低，带着毫不掩饰的诱惑和挑衅：

“吻我。”

“只要你吻我，这项链……今天就归你了。”

江洛川的唇角倏地勾了起来，那弧度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张扬，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坏到骨子里的恣意风流。

这不是阳光坦荡的笑，而是某种秘而不宣的、仿佛早已将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与挑衅，让他整张俊美的面孔瞬间活色生香，充满了危险的吸引力。

他稍稍偏过头，喉结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低笑轻轻滚动，声音沉缓似耳语：

“怎么？不敢吗？”

每一个字都像羽毛搔过心尖。

他的目光始终锁着她，眼神里仿佛藏着钩子，既轻佻又认真，仿佛在欣赏她此刻的犹豫和心动，那份游刃有余的自信让他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洛雯的呼吸微微一滞，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精准却又带着几分悲悯的词语，来形容眼前这个笑得像只狐狸般的男人——恶毒，却也着实美丽。

或许，正是这份恃美行凶、灼目到近乎嚣张的美丽，成了江洛川所有自信与偏执的根源。让他误以为，凭借这副颠倒众生的皮囊，就足以让沈斯年的目光永远为他停留，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游走在危险的边缘，一次次试探、挑衅，甚至不惜将所有人都拖入他精心编织的混乱漩涡。

想到这里，洛雯看向江洛川的眼神，悄然发生了变化。那里面没有了寻常女子面对他时的迷恋或畏惧，也没有了之前的戒备或算计，反而沉淀出一种……心疼。一种看透了他华丽袍子下，可能藏着怎样一颗不安与孤独灵魂的、带着暖意的怜悯。

在江洛川带着坏笑、等待她回应那个暧昧“交易”的注视下，洛雯没有如他预期的那般后退或迎合。她只是静静地、轻轻地向前迈了一小步，然后出人意料地张开双臂，温柔却坚定地……紧紧拥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不带任何情欲色彩，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和理解。她的脸颊轻轻贴在他质地精良的西服肩头，声音低柔得像一阵微风，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江洛川，谢谢你。”

她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语，语气真诚而包容：

“不管你今天来这里，是出于什么目的，也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至少此刻……我很高兴你能来。真的，欢迎你。”

这个拥抱和这番话，完全超出了江洛川所有的预想和算计。他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那抹游刃有余的坏笑瞬间凝固，桃花眼里第二次露出了措手不及的、真实的愕然。

他习惯了在情场中游刃有余地周旋，习惯了用精心设计的手段和甜蜜的谎言作为武器，将每一次交锋都控制在预期的轨道上。

他像一位经验丰富的猎手，布下诱饵，等待猎物落入他编织的网中。可此刻，洛雯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拥抱，像一道毫无征兆的暖流，冲垮了他所有预设的防线。

这感觉，荒谬至极。

就像你暗中校准了准星，握紧了淬毒的暗器，屏息凝神地瞄准了那个你决心要将其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目标。

你计算好了角度、力道，甚至预演了对方中招后惊愕痛苦的表情。可就在你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那个本该是你猎物的人，却突然转过身，明明看穿了你眼底的杀意，却依然对你……张开了双臂，给予了一个毫无防备的、温暖的拥抱。

这种反差带来的冲击力，是毁灭性的。

江洛川僵在原地，身体像被瞬间冻结。洛雯温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他无比陌生却又渴望的暖意。

她那句轻声道谢和真诚的“欢迎”，更像是一把钝刀，缓慢而精准地撬开了他内心深处某个从未被触及的角落。

他设想过无数种洛雯可能的反应：羞愤的拒绝，虚与委蛇的周旋，甚至是带着算计的妥协……唯独没有这一种。

这种不设防的、近乎纯粹的善意，让他所有精心准备的剧本都成了可笑的废纸，让他那些游刃有余的技巧瞬间失去了用武之地。

他僵在半空的手，最终只是轻轻抬起，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试探，缓缓拂过洛雯精心梳理的发髻边缘。

那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与他平日张扬不羁的作风判若两人。他的嘴角依然维持着一抹浅淡的弧度，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浸染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近乎凄凉的意味。

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洛雯的发顶，声音低沉得如同自言自语，带着一种恍然的疲惫：

“我突然……有些理解沈斯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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