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我们来日方长

洛雯站在原地，圣洁的婚纱此刻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望着沈斯年毫不犹豫（或者说，身不由己）追着苏锦熙离去的方向，她内心深处某个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碎裂了。

尽管她一直谋划着在这场婚礼上被“抛弃”，以此换取自由和关注，可当真真切切地看着那个背影决绝消失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还是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沈斯年……】

她想起以往那些日子，无论她犯了多大的错，闯了多离谱的祸，那个沉默寡言、面容冷峻的男人，最终总是会出现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地为她处理好一切烂摊子。他或许会严厉地训斥她，会用那种能冻死人的眼神看她，可他从不会真正放弃她。

他话不多，要求严苛，可洛雯心里清楚，他对她是不同的，那份维护是实实在在的。

【原来……就连最坚定的后背，也是会说消失就消失的。】

这个认知带来的失落和孤寂，远比她预想中更尖锐。仿佛一瞬间，她在这世界上真的成了孤身一人，漂浮无依。

不知是不是情绪太过翻涌，她只觉得眼眶一阵发热，视线迅速模糊起来。等她反应过来时，冰凉的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滑落，一滴，两滴……越来越密，串成珠线，划过她精心修饰的脸颊。

她并没有嚎啕大哭，只是这样静静地、无助地流着泪，配上她那身绝美的婚纱和此刻脆弱的神情，竟产生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在场的宾客和媒体也注意到了这“仙女落泪”的一幕，在短暂的寂静后，相机举起的“咔嚓”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这极具戏剧张力和故事性的画面吸引，迫不及待地想要记录下来。

也许是悲伤过度，也许是刚才精神过于紧绷，洛雯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呼吸变得有些困难，眼前阵阵发黑。她脚下发软，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华丽沉重的婚纱裙摆此刻成了负担，她脚下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地栽倒在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迅疾如风般穿过人群，在她倒地之前，稳稳地、有力地伸出手臂，将她整个人揽入了一个结实而温暖的怀抱。

洛雯晕晕乎乎地跌进来人怀里，鼻尖萦绕上一阵熟悉的、带着几分邪气的清冽男士香水的味道。她勉强抬起朦胧的泪眼，模糊的视线中，撞进了一双带着复杂笑意、深邃如潭的桃花眼。

江洛川低头看着怀中泪眼婆娑、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新娘，唇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声音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响在她的耳边：

“小心点，我的……落跑女友。”

他的出现，和他这暧昧不明的话语，再次将这场本就混乱不堪的婚礼，推向了另一个不可预测的方向。

洛雯感到一阵虚软无力，试图挣脱江洛川的怀抱，却发现自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猛地意识到什么，手指下意识地抚上颈间那条精致的项链——是江洛川送的订婚礼物。“你……在项链上动了手脚？”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江洛川的手臂如铁钳般纹丝不动，面上却是一派无辜的深情，他微微低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雯雯，我怎么会害你呢？我只是不想看你继续错下去。”

“江洛川，你在胡说什么？”洛雯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江洛川却佯装听不见她的质问，反而将手臂收得更紧，目光扫过全场惊愕的宾客，用足以让所有人都能听清的音量，深情又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所以才假意要嫁给别人来气我。”

他顿了顿，好整以暇地看向怀中试图挣扎的洛雯，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现在你也看到了，你选的人，似乎并不适合你。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江洛川，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洛雯又气又急，用尽残余的力气推搡着他坚硬的胸膛。然而她的反抗只换来江洛川更用力的禁锢，他低头看她，眼中闪烁着猎人欣赏猎物徒劳挣扎的浓烈兴趣。

“我没有胡说，我是认真的，雯雯。”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我说过，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特别的，所以……”江洛川的话还没说完，洛雯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气，扬手狠狠甩了他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礼堂里格外清晰。

洛雯用的力道极大，江洛川的头都被打得偏向一边，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指印，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

洛雯气得胸口起伏，怒视着江洛川，冲他低吼道：“江洛川，我都说了你要针对的人不是我！不是我！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江洛川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用指腹缓缓擦掉嘴角的血迹，随即竟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他伸手，极其自然地轻轻拉过洛雯刚才打他的那只手，指腹在她微红的掌心温柔摩挲，语气里满是体贴和心疼：“雯雯，手疼吗？”

【你打了别人一巴掌，那人还反过来问你手疼不疼？】

这完全超出常理的举动让洛雯彻底愣住，连挣扎都忘了。“你……你是不是有毛病？”

“只要是雯你给的，无论是疼还是甜，我都喜欢。”  江洛川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仿佛在诉说最动听的情话。

可这情话却让洛雯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她猛地抬头看向江洛川，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而这一幕，落在台下宾客眼中，无疑坐实了之前所有的猜测和绯闻。

素来风流却从不容许女人挑衅的江家少爷，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了耳光还不怒反笑，甚至心疼对方手疼？若非爱到极致，何至于此！

闪光灯如同嗜血的蚊蚋，疯狂追逐着婚礼漩涡中心的两人。洛雯站在那片刺目的白光里，看着江洛川那张写满“深情”与“算计”的脸，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和怒气冲散了片刻的虚弱与混乱。

她洛雯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是你们这些男人可以随意摆布、用来用去的棋子吗？

沈斯年为了一个前男友抛下她，江洛川又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塑造成一个因爱生恨、转而投入他怀抱的可怜形象？

呵，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想利用我给你的深情戏码当女主角？垫脚石？江洛川，你找错人了！】

一股力量从心底涌起，冲散了项链可能带来的些许不适。她猛地将手从江洛川那令人恶心的触碰中抽回，力度之大，让原本故作温柔的江洛川都怔了一下。

洛雯抬起下巴，尽管眼角泪痕未干，但那双眸子却锐利如刀，直直刺向江洛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清晰地穿透了部分区域的窃窃私语：

“江洛川，在我面前就不用再演这么累的戏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具杀伤力的弧度，目光扫过江洛川略显错愕的脸，继而转向那些伸长了脖子的宾客和闪烁的镜头，仿佛在宣告，也仿佛在自语，“你们一个个的，都把这场婚礼，把我洛雯，当成什么了？”

这句话，与其说是对江洛川说的，不如说是对在场所有看客，尤其是对那个已经追着别人跑出去的沈斯年的一种无声控诉和决绝划清界限。

她不会按照任何人的剧本走下去。无论是沈斯年期待的“隐忍新娘”，还是江洛川设计的“伤心佳人”。

江洛川脸上的“邪魅”笑容僵住了，他显然没料到洛雯会在这种情境下如此直接、如此不给面子地撕破脸。

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和欣赏，但很快又被更浓厚的“无奈”和“宠溺”覆盖，试图去拉洛雯的手，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低声道：“雯雯，我知道你生气，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好吗？”

“离开？”  洛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为什么要离开？这是我的婚礼，虽然现在看来像个笑话。但就算是笑话，我也要站在这里，看着它怎么收场！”

她后退一步，彻底拉开了与江洛川的距离，姿态高傲而疏离，仿佛在审视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江少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的事，不劳你费心。请你，也自重。”

这一连串的反应，果断、犀利，完全颠覆了之前“仙女落泪”的柔弱形象，展现出了她骨子里的骄傲和绝不任人摆布的锋芒。

江洛川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他看着洛雯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再一次觉得自己的算计在她面前可能早已无所遁形。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江洛川非但没有因此感到丝毫的窘迫或恼怒，眼底反而掠过一抹难以掩饰的、近乎灼热的欣赏。

果然……  他在心中低笑，不愧是沈斯年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费尽心思、甚至不惜用上强硬手段也要娶回家的人。

洛雯此刻表现出的这份清醒、锐利，以及那种即便身处绝境也绝不低头的骄傲，像一簇冷焰，不仅没有浇灭他的兴趣，反而更猛烈地点燃了他骨子里的征服欲。

寻常女子，要么畏惧他的权势而曲意逢迎，要么沉迷他的表象而轻易沦陷。可洛雯，她明明洞悉他的不怀好意，看穿他的表演，却依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最直接的方式撕破他的伪装，维护她自己的尊严。

这种带着刺的独特，这种不肯随波逐流的倔强，让江洛川觉得……无比有趣，也无比珍贵。

他缓缓收回手，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向前逼近了半步，将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洛雯能听见。那语气里，褪去了几分刻意表演的深情，多了几分真实的、带着危险气息的兴味：

“演？”他轻笑，目光如蛛网般细细描摹着她因怒气而愈发鲜活的眉眼，“雯雯，你怎么就认定，我此刻说的……不是真心话呢？”

“你越是这样，”他的视线扫过她紧抿的唇，带着一种狩猎者评估猎物的专注，“就让我越想看看，撕掉所有伪装和防备之后，最真实的你，到底是什么样子。”

“沈斯年不懂得欣赏的，我懂。”他最后这句话，几乎是贴着洛雯的耳畔吐出，带着滚烫的呼吸和不容置疑的宣告，“他留不住的人，我来留。”

说完，他不再纠缠，优雅地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绅士般的距离。但他投向洛雯的目光，却比之前任何一刻都更加炽热、更加势在必得。

“洛小姐，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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