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偏见

“林语柔，怎么是你？！”

李舒雅在看清转过身来的那张脸时，保养得宜的面容上，血色瞬间褪去，转为一种难以置信的铁青。那双总是带着居高临下神采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震惊、厌恶，以及一丝被冒犯的怒火。

若不是顾忌着周围还有校方领导和众多目光，她几乎要维持不住贵妇的体面，当场拂袖而去。

与她的失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林语柔。她站直身体，姿态落落大方，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无可挑剔的温婉笑容，仿佛只是偶遇一位寻常长辈。她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澜：“季夫人，好久不见。”

“哎呀！原来季夫人和林同学早就认识？这可真是太巧了！”  一旁的校方领导见状，简直是喜出望外，这简直是拉近关系的天赐良机！

他立刻顺水推舟，热情地安排道：“既然这样，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语柔啊，就辛苦你陪季夫人好好在校园里走走，介绍一下我们学校近年来的新变化，季夫人可是我们最重要的贵宾！”

李舒雅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强行将那股翻涌的恶心感压了下去。她不能在公开场合失态。

李舒雅迅速调整表情，脸上重新挂上那种程式化的、带着疏离感的贵妇微笑，目光扫过林语柔时，却像冰冷的刀锋。

“既然校方如此盛情，那就……有劳林小姐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稳，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刻意的、居高临下的客气，明确地划清着界限。

林语柔仿佛完全感受不到那冰冷的视线和话语里的锋芒。她依旧是那副温顺谦和的样子，甚至还微微弯了弯腰，语气真诚得无可挑剔：“季夫人您太客气了，能陪您走走，是我的荣幸。”

看着林语柔这副云淡风轻、甚至带着几分云淡风轻的从容模样，李舒雅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这贱人！

她本以为林语柔再见到自己，至少会羞愧、会难堪、会无地自容！毕竟当年是自己用钱和手段将她像赶苍蝇一样打发走的！

可眼前这个女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反而显得那么镇定自若，仿佛过往那些不堪从未发生。她这副模样，倒反而衬托得刚刚失态的自己，像个沉不住气、仪态尽失的泼妇！

李舒雅死死攥紧了手中的限量款手包，指甲几乎要嵌进柔软的皮革里。她深吸一口气，强行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眼神里的冰冷和审视却愈发浓重。

好，很好！林语柔，我倒要看看，你这次又耍什么花样！不管你变成什么“沈家千金”，骨子里那份不安分和心机，永远也改不掉！

我倒要看看，这个当年没能攀上她儿子的小门小户女人，如今换了层皮，又能玩出什么新把戏！

两人并肩走在绿树成荫的校园小径上，表面看去，像是一对关系融洽的长辈与晚辈。林语柔神色自若，语调轻柔地为李舒雅介绍着沿途的建筑和历史，仿佛真的只是一位尽职的向导。而李舒雅则面色紧绷，那份刻意维持的雍容下，是几乎要压制不住的烦躁和厌恶。

行至空旷无人的大礼堂侧厅时，李舒雅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她猛地停下脚步，甩开林语柔原本虚扶着她的手，转过身，目光如冰锥般刺向林语柔，声音压抑着怒火，开门见山地低喝道：

“林语柔！你我都心知肚明！当年你收了我的钱，就该识相点，永远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现在这又算怎么回事？”

林语柔被甩开手，脸上却没有丝毫难堪，反而依旧挂着那抹温和得体的浅笑。她微微偏头，语气带着几分无辜的诧异：“季夫人，您这话从何说起？当年我的确如您所愿，离开了呀。只是……世界这么大，我是真没想到，远在异国他乡，还能有幸偶遇夫人您。这难道也能算是我处心积虑吗？”

这番四两拨千斤的回答，让李舒雅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是气结。她认定林语柔就是在狡辩，冷哼一声，言语间充满了不屑和嘲讽：“偶遇？说得倒轻巧！谁知道是不是你贼心不死，打听到宴礼近况，又故意摸到这里来，想故技重施？”

听到这话，林语柔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微妙的表情——那并非被戳穿的慌乱，而更像是一种带着怜悯的不解，仿佛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自恋者。她轻轻摇头，语气平和却带着清晰的距离感：“季夫人，我想您误会了。我现在有男朋友，我们感情很好，他很疼我。我对季宴礼先生，早已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男朋友？”李舒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刻薄地反击，“就你？一个为了钱什么都肯做的人，能有什么正经男朋友？怕不是你为了撑场面编出来的幌子吧！”

面对这赤裸裸的羞辱，林语柔非但没有动怒，眼神反而流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终于决定摊开部分底牌：

“是，我承认，从前我家境不好，或许做了些让夫人您看不起的事。对于当年给您造成的困扰，我很抱歉。”  她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清亮而坚定，“但是，您当年给我的那一千万支票，我一分钱都没有动。”

李舒雅瞳孔微缩，脸上写满了“不可能”三个字。

林语柔不给她插话的机会，继续平静地说道：“我当时用那笔钱，全部购买了季氏集团的股票。说起来，还要感谢夫人当年的‘馈赠’。如今，我愿意将这些股份原数奉还，作为对过去一切的彻底了结。”

“一千万……你一分没花？还买了季氏的股票？”李舒雅震惊得声音都变了调。那时的季氏风雨飘摇，濒临破产，谁会傻到把巨款投进去？

林语柔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质疑，而是将话题引向了她更在意的地方，语气带着一丝真诚的（表演出来的）惋惜：“我的出身，注定让夫人您对我抱有偏见，这我理解。但宴礼是您的亲生儿子啊。即便您再生我的气，当年也不该一气之下断了他的资金链。他一个人撑着那么大的公司，最艰难的时候，真的很不容易。”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李舒雅的痛处！她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瞬间炸了：“要不是因为你这个祸水，我怎么会断他的资金！要不是他现在翅膀硬了，不需要我再插手，他怎么会变得这么不听话！”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眼前仿佛出现了儿子季宴礼如今脱离掌控、甚至公然与她作对的模样，还有他身边那个来历不明的……小画家！这一切的根源，在她看来，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让宴礼感情受挫，才导致了后来一系列失控！

看着李舒雅失态的样子，林语柔眼中掠过一丝极快的冷光。她适时地表现出不想纠缠的姿态，给出了最终方案：

“夫人，过去的事多说无益。这样吧，三天后，我会带着股权转让书，约个安静的地方，将这些股份正式转让给您。这样一来，您将成为季氏名副其实的第二大股东。或许……宴礼在做重大决策时，会更多地和您商量，不再那么一意孤行。”

“第二大股东？”李舒雅彻底震惊了，如果林语柔说的是真的，那批当初不值钱的股票，如今价值可能高达数十亿！“季氏一半的股权？你会有？”  她依旧难以置信，那时候濒临破产的季氏股票，林语柔是傻了才会买股权。

林语柔不再多言，只是最后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目光清亮而笃定：“三天后，您自然会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说谎。地点时间，我会另行通知您。告辞了，季夫人。”

说完，她微微颔首，不再看李舒雅那惊疑不定、变幻莫测的脸色，转身优雅离去，留下李舒雅独自站在原地，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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