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我只想活

“嗯？”

        “我想问你……你究竟是如何把细作安插到各处的？”

        “为何这么问？”正在摆弄香炉的谢奕停下动作。

        “就是觉得不合常理，怕你被人给骗了。”他完全不得圣心，唯一的倚靠齐国公府自身难保。可每次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有时候还能把人耍得团团转。

        这不科学。

        谢奕忍不住笑出声，“你看我像是会被人给骗的吗？”

        她正色道，“像你这样温柔软萌的小郎君，确实很容易被骗。”

        谢奕笑着垂下眼，“其实我刚出生齐国公府就开始谋划，确实也为我积攒下不少东西。不过最重要的，是五哥当年被猜忌被迫离京时，把大部分可用之人都交给到我手上。我借着他们的帮助，慢慢培养出自己的势力……”

        “他为什么这么做？”一个皇子把自己经营下的势力全部交到另外一个皇子手里，不是有阴谋就是脑子瓦特了，宁王明显不像是智障。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谢家其实有个祖训，体弱多病者不宜立为太子。况且我确实也并无此心，五哥对我一直很放心。”

        楚曦点点头表示理解，“谢家老祖宗还真是高瞻远瞩，皇权频繁更替确实影响国家安定。不过，规矩是规矩，向来都是成王败寇……宁王对你，也太放心了。”

        谢奕盖上香炉盖子，低声说，“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楚曦听出他话你的意思，却更加不理解，“你……你到底……想要什么？明明可以不必搅进这些是非，你到底在争些什么？”

        “活路。”谢奕拿起帕子轻轻擦手，“我小时候不懂事，无论太后和齐国公如何争抢，我都置身事外。可只要找到机会，大哥和三哥总想置我与死地。我年少无知，觉得清者自清。直到后来，二哥他死了……”

        楚曦默然，“是……沐皇后之子？陛下的嫡子？”

        谢奕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二哥那个人，忠厚老实，没什么心眼。从不仗着自己是嫡子欺人，待兄弟们都很好。跟三哥尤其亲厚，二人年纪相仿一起长大，两位王妃还是闺中密友，两府来往密切。可就因为这样，要了他的命……”

        楚曦不吭声了，静静听着他说。

        “你知道二哥被诬陷谋反后从他府上搜出什么吗？是龙袍啊。就算大哥蠢成那样都不至于私藏龙袍，二哥又怎么会这么做呢？后来，牵扯的事越来越多，再加上他外祖永宁候掌兵权，舅舅又是京畿铁卫营统领，父皇害怕了……”如今想起来，谢奕只觉得这些事荒唐可笑，“二哥临死前我见过他一面，他最后告诉我一句话。天家无父子，皇权无对错，成败论英雄。”

        这种事楚曦经历太多了，一时有些唏嘘，“他还不算太糊涂，可惜醒悟得太晚。”

        谢奕抬头看向廊下的花团锦簇，“醒悟得太晚，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二哥膝下有二子一女，嫂嫂怀有六个月身孕……一家子，几十条人命，全死在出京去封地的路上。”

        楚曦连喝茶的心情都没有，翻来覆去把玩着茶盅，“这是看得见的，还有看不到的。与二皇子亲近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终归是天家血脉，父皇派我和四哥一块去接他们回京安葬……”谢奕眼里的光渐渐暗下去，目光幽暗得深不见底，“他们死在一个山谷里，因为山洪冲垮了半座山，全部被埋在下面。那时候天热，等挖出来的时候都已经……二哥的子嗣，妻妾，仆从，一共数十人，全都稀巴烂的放在那……我真的想不明白，二哥已经死了，封地也是穷乡僻壤，幕后主使为什么就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妇人稚子而已，他们究竟犯了什么错至于如此？”

        楚曦静静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生在皇家，身上流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血，就是他们最大的罪过。”

        谢奕一想那些事就觉得胆寒，“我至今仍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下的手，可身为获罪皇孙尚且罪无可赦，那我呢？长子庸碌出身低贱，嫡子已死，继后无子，其余皇子皆无贵贱之分。况且我背后有太后，有齐国公，我不争，可他们要争，他们做的事，最终都要算到我的头上……小曦，我真的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想连累旁人陪着我一块死……”

        “小曦你知道吗？二哥死后，包括五哥在内，他们三个斗的更厉害了，甚至还想将其他兄弟全部置于死地。若不是我够警惕，只怕勾结齐国公府谋反的罪名也是跑不掉的……”

        “那就跟他们斗到底？妈的欺人太甚，论狠谁怕谁啊？”楚曦当年被列为皇位人选之后也遭遇过无数的暗杀，她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被挑中，刺客已经来三波了。谢奕的感受，她简直感同身受。

        既然你们不给我活路，那我只能找路走。所有的一切，都是逼出来的。

        “大哥太庸碌，志大才疏又贪婪，成不了什么气候。三哥……二哥的事历历在目，就怕他过河拆桥。实在无可奈何，我便与五哥走得近了。”谢奕深深吸口气，“五哥也不一定就靠得住，但我势弱，只能与他结盟。目前看来，他待我还算亲厚……朝堂之事瞬息万变，走一步算一步吧。将来如何很难说，但最起码不至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原来如此……

        皇权富贵，君临天下，都不是他所求。他想要的，不过是好好活着而已。

        楚曦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心里五味杂陈，轻轻握住他的手说，“只要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谢奕反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有我在，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一阵风吹来，白玉兰树的叶子簌簌落下来，楚曦一时有些慨道，“起风了。”

        谢奕轻咳几声，似笑非笑勾起唇，“已经入秋，该起风了，东边的仗……也快打完了。”

        康王府，后院书房。

        康王落下一枚棋子笑着说，“按先生的吩咐，事情都已办妥，如今只等着鱼饵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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