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劝解
谢奕也笑道，“这世上人心本就如此，终究是雾里看花而已。三哥看臣弟如此，二哥看三哥您亦是如此。”
“你这话什么意思？”康王停下脚步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三哥您睿智，必定心中有数。”
“呵，老六，这可不像是从前的你。”
“人是会变的，况且二哥临死前曾嘱咐臣弟，世间最难测的，莫过于人心。”
“你……老六，你终于还忍不住了。”
谢奕依旧一副斯文温和的模样，谦卑地道，“三哥您英明。”
“……”康王拂袖而去，“这才刚刚开始呢，咱们走着瞧。”
谢奕恭敬行礼，“臣弟恭送三哥。”
康王：
娘的，装得跟真的一样，真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朝堂上风云变幻，对胭脂府倒是没什么影响。
楚曦和谢奕达成共识也懒得去掺和，老老实实守在衙门里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各类消息还是通过各种渠道源源不断传进她耳朵里。
别的事她懒得去管，可听说明德帝被气得吐了好几次血，楚曦忍不住有些忧心。
尤其是听说他直接罢朝五日，她真的慌了，麻溜的收拾收拾进宫。
明德帝基本全年无休，自从出了这档子事隔三差五罢朝不说，这次竟然直接连罢五日，看样子病得不轻。
楚曦是在河清海晏楼上见到他的，这地方原本是举办宫宴的地方，足够容纳百官。明德帝一个人站在里头，孤零零的。
李公公心里发酸，低声道，“陛下这几日都在这儿看奏折，不看的时候就独自一人站在那，不言不语也不让人伺候。皇后娘娘来过几次他都不肯见，难得他愿意见您，劳烦尚仪您劝一劝，务必要陛下保重龙体。”
楚曦心里暗暗叹气。
他这是为贤王的事伤心了吧？然后就开始怀疑人生，自闭了。
这种心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碰巧她当年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楚曦走过去站在他身侧，长长吐出一口气，“陛下看到什么了？”
明德帝以为楚曦又是来劝他的，听了这话反而有些意外，“那你又看到什么？”
“我先问的，陛下先回答我才对。”
“我……什么也没看到。”
“我看到寂寞。”皇宫的地势原本就高，河清海晏楼又建在皇宫最高处，站在三楼的位置，不但能俯瞰整个皇宫，甚至能看到大半个京城。
脚底下青砖瓦房，人来人往。可那些人看似近在咫尺，实际上远在天边。抬眼就能看到，但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交集。能常常站在河清海晏楼上的，终归只有帝王一人而已。
无论脚下人世变幻，他永远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看似站在高处，实际上无即使风吹得再冷，也没个人可以挡一挡。
明德帝一愣。
自己年幼时，祖父高宗皇帝似乎也喜欢站在此处俯瞰燕京。有一回他突发奇想问自己看到了些什么，那时候年幼不懂事觉得好玩，便回答说，“孙儿看到了热闹。”
高宗皇帝笑而不语，摸摸他的头说，“若能一直站在此处看热闹何尝不是福分？”
之后许多年里，明德帝一直不懂高宗皇帝究竟看到些什么，直到最近这些年才慢慢明白过来。
她一介年轻女子，想不到竟也能看得透彻。
“当然我还看到了责任。”楚曦笑着说，“站的越高，看的越远，责任也就越大。站在这里，真的不容易。”
明德帝终于侧目看她一眼，叹口气道，“朕的祖父高宗皇帝晚年最喜欢的地方便是这里，那时候朕不懂，等朕懂了，又希望回到不懂的时候。”
楚曦笑着说，“陛下和太爷爷的感情一定很好。”
“朕年幼时，祖父确实时常将朕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如此说来，陛下像他。”
“你觉得朕像高宗？”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明德帝忍不住有些高兴。
“陛下难道不是一直在努力活成高宗的模样？”
明德帝一怔，意味深长道，“楚曦，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楚曦若无其事笑笑，“高宗皇帝是盛世明君，又是您的祖父，您努力活成他的样子又有什么不可以？况且他对您言传身教，不也是希望您能继承他的遗志吗？”
明德帝哑然失笑，“或许吧，那你觉得朕做到了吗？”
楚曦轻飘飘说，“人无完人，无愧于心就好了。至于别的，留给后人去评价吧。”
明德帝长叹，“好一个无愧于心啊，说的容易，实际上又有几人能做到？”
“那就别后悔，既已成事实，无论是对是错都别后悔。功过是非让后人去评，是褒是贬或是毁誉参半都老老实实受着。名留青史不枉一世帝王，遗臭万年也是活该。不过我觉着，这世上的人大抵都是毁誉参半吧，白玉有瑕人无完人嘛。”其实楚曦觉得明德帝如今的状态，特别自己当年病入膏肓快要死，弟弟妹妹还造反的那段时间。
怀疑人生，怀疑过往，怀疑自己。不过死过一次，她倒是彻底看开了。
明德帝听完她的话久久无语。
自从谢铎出事后，皇后劝过，恪亲王也劝过，几个老臣也拐弯抹角劝过。可那些话他越听越是难受，倒是楚曦这番话，听起来稍微顺耳些。
“朕这几天一直在想，朕是不是太放纵他们了？又或者，朕当年……做的那些事让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样学样……楚曦，你干什么？”他顿了顿，终于吐露几分心声，话说到一半却忍不住笑了。
“额，这个……”楚曦维持着鬼鬼祟祟的姿势僵在原地，“该用午膳了，我饿。”
“你简直……李富贵，给她备些吃的。”明德帝拿她简直没有办法。
“天气凉，我要吃羊肉暖锅。”
“……”
楚曦开始耍赖，“我就要吃羊肉暖锅，对了，这两天吃饱了撑着，御膳都要好克化的。”
被她一闹，明德帝连郁闷都忘了，“行行行，李富贵你听见没？传膳吧，加一品羊肉暖锅。”
李公公眉开眼笑，“老奴遵旨。”
陛下这几日食不下咽几乎没吃什么，如今竟然主动传膳，这楚尚仪果然很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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