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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他要取她的性命


铅云压得天际沉如墨,暮色裹着冷雨黏在窗棂,连归鸦的啼鸣都浸着湿冷,坠得人心口发闷。

  酉时的光影已悄然掠过窗棂,洛洛却依旧沉睡不醒,仿佛被梦魇紧紧缠绕。

  陈御医再次施针后,沉默片刻,终是无奈摇头,声音低沉:

  “恐怕……凶多吉少。”

  沈月疏闻言,心如坠深渊,自责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孩子是在自己照料下变成这般光景,她只觉腹中一阵绞痛,身子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

  卓鹤卿见状,眉头紧锁,强撑着吩咐从流送陈御医出府。

  待门扉轻合,他猛然转身,重重合上了卧房的门,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洛洛的病情,让他始料未及,这一日他都在强压怒火,可此刻,他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悲痛与愤懑。

  祭奠完姐姐,卓鹤卿在归途恰巧遇见肖家兄长。

  对方寒暄几句后,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

  “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那日在沁芳斋门口,我亲眼看见沈栖柏给了洛洛一串糖葫芦。”

  他略顿,意味深长地看向卓鹤卿,

  “妹夫还是劝劝她,少带洛洛见沈家人,沈家的东西……更是碰不得。”

  糖葫芦!

  卓鹤卿脑中轰然一响,方才祭奠时的哀戚瞬间被一股灼烫的怒气取代。

  他强扯出一抹笑,与肖琼哥哥匆匆作别。

  转身的刹那,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自己为她一退再退,她却终究,未曾将真心交予他半分。

  他把沈月疏逼到墙角,抬手扼住她的脖子,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

  “沈月疏,那串糖葫芦哪来的?洛洛若是醒不过来,我必要了你的命。”

  沈月疏的喉咙被卓鹤卿死死的扣住,呼吸变得急促,身体犹如一条被从水中捞出的鱼,慢慢没了生机,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卓鹤卿,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

  桂嬷嬷和青桔被卓鹤卿关在门外,她们听见屋子里的动静,拼命砸门为沈月疏求饶,唯恐他失手杀了她。

  她只觉得腹部疼痛更甚,下身更是绞痛难忍。

  “鹤卿,我肚子疼得厉害,你先放手好不好?”

  良久,卓鹤卿松开双手,但眼睛仍然死死盯着沈月疏,像两团燃烧的幽火。

  沈月疏瘫坐在地上,脸色一点点变得煞白,像是被抽干血肉的僵尸,没有一丝生机。

  桌案上的蜡烛只剩矮矮的一截,烛焰匍匐在焦黑的烛芯上,像一只濒死的兽,更像此时的沈月疏。

  突然,烛焰向上窜了一下,“噗”的一声,彻底湮灭,屋子里暗了下来,周遭一片寂静。

  他方才说会要了她的命!

  他忘了。

  为救洛洛,她连命都顾不上,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入冰冷的湖中;那日烈马失控狂奔而来,她根本来不及细想,本能地就冲上前,挡在他身前。

  可如今,他全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哀莫大于心死,此刻,沈月疏心中恨意翻涌,对这个男人,她彻底绝望了。

  约莫一刻钟后,沈月疏的颤抖才渐渐平息。

  “卓鹤卿,你方才为何不将我掐死?”

  沈月疏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声音虽细若游丝,却字字铿锵:

  “自打我踏入卓家门槛,便全心全意,从未有过半分对不住卓家之处。沈家欠下的债,难道我用一辈子也还不尽?若真如此,你便杀了我,也算是我替沈家向卓家赔罪了。你若不肯动手,待洛洛醒来,我们便和离,从此再无瓜葛。”

  “卓家休妻,何时轮得到你来做主?”

  轰隆——

  卓鹤卿掀翻了桌案,上面的茶盏噼里啪啦纷纷滑落,那刺耳的声响,像针一样扎进沈月疏的耳膜。

  卧房重归寂静,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良久,沈月疏扶着墙,有些吃力地站起身。

  她缓步走到桌边,摸索着重新点燃了一根蜡烛。

  烛焰轻摇,昏黄的光晕洒开。

  卓鹤卿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她的罗裙,心头骤然一紧——那浅色的衣料上,竟洇出一片刺目的殷红。

  他喉结一动,关切的话语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视线对上她苍白而疏离的侧脸时,那点冲动便硬生生阻在了半途,最终只化作唇边一丝无声的叹息。

  ~~

  晨光熹微,伴着清脆的鸟鸣,一缕微凉的晨风拂面,教人通体舒泰。

  洛洛醒了,小手无意识地攥住了沈月疏的衣袖,力道虽轻,却让沈月疏悬着的心落了地。

  沈月疏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这一口气里,有对洛洛转危为安的庆幸,也有自己长久紧绷后得以松懈的释然。

  卓鹤卿听闻洛洛醒来的消息,脚步匆匆地从书房赶来。

  他俯下身,动作轻柔得为洛洛仔细地掖了掖锦裘,而后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温柔地落在洛洛脸上。

  晨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洒在卓鹤卿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暖如朝阳。

  然而,这温暖的一幕落在沈月疏眼中,却只觉他周身散发着彻骨的寒意。

  卓鹤卿的目光悄悄掠过沈月疏,她面色苍白如纸,眉宇间锁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倦意。

  他心头莫名一软,终是放缓了语气:

  “这几日……你辛苦了,去好生歇着吧。”

  沈月疏并未回应,只是将重心完全交付给身后的拔步床。

  月事带来的腹痛正隐隐发作,她确实需要休息。

  可正因这话出自他口,她反而强打起精神,合上眼睑,以沉默维持着彼此间无形的对峙。

  卓鹤卿见她这般情状,便知她存心斗气,劝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

  昨日他是失了分寸,可她呢?她就全然无辜吗?

  那串糖葫芦分明来自沈栖柏,他再三追问,她却始终不肯讲实话。

  她怎可如此大胆——竟让洛洛去碰沈栖柏给的东西。

  这念头如一根刺,扎得他心头闷痛。

  可见她痛得蜷缩,他默算日子,便知是月事提前。

  想起陈夫人的叮嘱,那点心疼终究压过了方才的恼意。

  他倏然起身,不再多言,只将动作放得极轻。

  罢了,此刻他离去,留给她一个能安心蜷缩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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