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先用后付

在场的都是葛家湾生产大队的核心人物。

　　年初他们生产队拿着公社批的条子去海城那边的养殖场买鸡苗，排了两天长队，最后鸡苗的影子都没见到，鸡苗到底有多不好买，他们比谁都清楚。

　　如今，鸡苗就在家门口的农场就能孵化，还能免费送上门，真有这种好事？

　　大伙都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蒙了，激动地大声讨论起来。

　　葛队长等大伙儿都讨论得差不多了，才伸手往下按了按。

　　“大家都安静，先听林副场长说完，这鸡苗可不是白送大家的。”

　　葛队长一句话将大伙刚燃起来的激情硬生生扑灭了，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了林玉书身上，颇有几分面色不善的意思。

　　“啥，不是免费送的，那把咱们叫来干啥，趁着还没上冻，我得赶紧把地里的活儿干完。”

　　“谁不是啊，我们小组的粪都还没挑完。”

　　“一天天的，尽耽误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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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众人的抱怨，林玉书侧身看了一眼葛队长，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大队长。

　　转头面向大伙质疑的眼神，她面色平静的解释。

　　“鸡苗确实不是免费送的，农场也是公家单位，任何营收都是要交任务的，哪儿个人擅自挪用公家单位营收的道理？这岂不是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林玉书一句话，成功让刚才还愤愤不平的大伙儿冷静下来。

　　确实如此，不只农场，他们生产队每年也得有交公粮的任务。

　　见大伙儿情绪稳定，林玉书才开始继续开展下面的话题。

　　“请大家放心，我们朝阳农场既然提出合作，也是带着诚意满满来的。

　　场队联营、分散饲养这种模式，我们也是第一次操作，所以第一年采取先用后付的特惠方式。

　　鸡苗免费打疫苗、免费送鸡饲料、免费发放至生产队，由生产队领取后再分发给农户分散养殖，代为监管。

　　等鸡苗养大了，再由生产队统一收回交到收购站卖掉，充作我们农场的任务。

　　卖掉的钱，除去支付我们农场的鸡苗费、疫苗费、饲料费、技术支持费等费用，剩下的部分就是生产队的盈利。

　　至于具体是以工分，还是年底分红的形式来支付给农户，那就是你们生产队内部的事。”

　　林玉书一番解释，清晰明了。

　　尤其是‘先用后付’这个词，大伙儿都听懂了。

　　这不就是用卖成鸡、鸡蛋的钱，再去支付鸡苗的相关费用，前期还不用自己投资，有饲料又有技术支持，不用担心鸡苗养不活。

　　“这个好，这个好，跟免费送的也没啥区别。”

　　“正愁买不到鸡苗，这下买鸡苗的钱省了不说，还能净赚一笔。”

　　很快也有人提出质疑，“这确实是个大好事，可要是中途鸡苗死了，或者发下去被吃掉了，这又怎么算？”

　　前些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政府出面发放的猪仔，交到困难农户手里。

　　干部前脚刚走，后脚猪仔就进了农户的肚子。

　　即便干部找上门，这些人家里穷的连吃饭的锅都是拼拼凑凑的，哪儿来的钱赔偿？

　　林玉书也清楚，鸡苗一旦发放下去，牵扯的人越多，管理起来也就越困难。

　　这也是为什么，她非要坚持找生产队这种‘地头蛇’合作，增加这一环节的原因。

　　“大家担忧的这个问题，我们农场已经考虑过了。

　　农场会将所有鸡苗打上疫苗，降低遇上鸡瘟等疾病的风险，确保每一只鸡苗交到农户手中都是健康状态。

　　若是在养殖过程中遇上疫病，农场还会安排技术员下乡提供技术支持，因正常疾病、或天敌如黄鼠狼之类意外导致死亡的鸡苗，经鉴定后，死亡率在5%范围内的费用由农场承担，超出部分由生产队承担，进一步降低农户养殖的风险。”

　　一听不用农户自己掏腰包，还送技术下乡，这下大伙的顾虑都打消得七七八八，眼神里带着向往。

　　鸡苗养上几个月，费不了多少粮食，开春后放出去就能下蛋变现。

　　全程不用自己花钱，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

　　紧接着，林玉书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当然，若是在养殖过程中发现有农户人为导致鸡苗死亡，或藏匿鸡苗试图蒙混过关等行为，一经发现立即取消农户养殖名额，鸡苗相关的一切损失双倍赔偿！”

　　听到后半句‘双倍赔偿’，刚才还乐滋滋的人们顿时噤了声。

　　那些有小心思的人也很快消停下来，唯独老队长老态龙钟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将手中的搪瓷杯往桌上狠狠一搁。

　　“我不管你们是哪里来的领导，想在我们葛家湾大队搞旧社会地主的奉牛，就是在搞封建压迫，老头子我第一个不同意。”

　　林玉书在旁人的解释中，明白了当地曾有过奉牛的说法。

　　奉牛是指地主出租成年黄牛交给佃农饲养，饲养期间母牛产下的牛犊子归佃农所有。

　　养上两三年，佃农就有一头属于自己的牛了。

　　看似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实际上奉牛期间母牛的所有喂养、照料都得由佃农负责。

　　若是运气不好遇上牛死了，还得倒欠地主一大笔牛钱，有些黑心地主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故意给牛下药再将牛奉出去，从中赚取高额赔偿费。

　　老队长一家早些年，就是吃过这种亏，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林玉书提出的场队联营这种模式，确实和奉牛有异曲同工之处。

　　老队长也是看破了这一点，生怕损害到每个农户的利益，说什么也不愿意同意。

　　他是生产队的老人了，话语权比葛队长还要有分量，只要他不同意的事，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纷纷秒变鹌鹑状。

　　场面一时陷入了僵局。

　　林玉书余光扫到旁边葛队长幸灾乐祸的眼神，总算是确认了，这位葛队长明显是故意为之。

　　大队领导班子开会前，她已经和葛队长初步沟通过了。

　　对方表现得一副乐于接受的样子，却不曾提前告知她，当地曾有过奉牛这种说法。

　　罗嫂子也没料到，好好地一件事，最后会演变成这种效果。

　　脸色焦急却又无可奈何，“林同志，这……”

　　林玉书冲着罗嫂子安抚地摇摇头，转头看向全程跟着她过来保持沉默的萧芳芳。

　　“萧记者，我们朝阳农场即将和东山岛公社、收购站、杨柳湾大队等单位达成合作，能不能麻烦你们海城日报，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并在报纸上刊登出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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