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守夜

医务室这场闹剧，最后还是大伙儿看不下去，七手八脚的帮着将木门扶起来，钉了几颗钉子算是勉强将门合上了。

　　不过这事注定会成为职工们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又能流传许久了。

　　周卫华已经重新穿戴整齐，虽说脸上瞧着依旧有尴尬，但到底男人家更豁得出去，只要自己不在意，旁人说什么也无所谓。

　　“沐瑶，要不你今晚跟我回去住吧，这门坏了，就怕半夜有不轨之徒钻进来。”

　　“有你这个不轨之徒站在我面前，谁还敢来？”

　　秦沐瑶冷笑。

　　或许是意识到周卫华脸色不太好看，秦沐瑶这才缓和了，解释道。

　　“不是我不想跟你回去，可我要是真跟着你回去了，又能住哪儿？

　　咱俩还没有结婚，住在家属院名不正言不顺的，我可不想到时候又被人家请出来，你要是真为我好，还不如早点把我娶过门。”

　　秦沐瑶这话也算是说到了周卫华心坎里，最后的那点怀疑也跟着消除，一心一意就等着和秦沐瑶过上幸福的婚后生活。

　　“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打结婚申请报告，哪怕上面的人下班了，我也得把人从被窝拎出来给我盖章。”

　　看着周卫华像个愣头青似的，一脸兴奋的跑出去了。

　　秦沐瑶收回笑容，将医务室的大门用一跟手腕粗的木棍抵住，回屋睡觉去了。

　　今晚，她还有正事要做。

　　这一夜的大雪下个不停，气温骤降到零下二十多度，能冻死人的程度。

　　林玉书往泥炉子里面添上一铲子煤炭，又再三检查了门窗都留有一定缝隙，不会煤气中毒后，这才安心的缩进被子里睡觉。

　　天气越冷，反倒变得格外嗜睡。

　　睡着之前，林玉书迷迷糊糊的想着，也不知道老礁叔怎么样了。

　　她只拜托张云霞准备了厚衣服，毕竟衣服能随时穿在身上，不怕被人惦记。

　　但这么冷的天，没有被子晚上可怎么入睡？

　　事实上，林玉书的担心纯属多余了。

　　这一晚，老礁头根本没有机会入睡。

　　农场保卫科一共就两个人，人手有限，即便苟经纬安排了保卫科轮班值守盯着沼气池，也是无能为力。

　　最后下面的人灵机一动，将这一批劳改的人调过来值夜班。

　　无论在哪个时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老礁头脾气臭，又不爱说话，再加上身上有股尿骚味，即便同为下放改造，其他人瞧不上他，更是明里暗里的针对他。

　　将最冷、最难熬的后半夜值班安排给了老礁头和另一个同为下放的小伙子。

　　小伙子名叫小六子，今年不过是十七八岁，受家人牵连才来到这里。

　　长得瘦瘦高高的，力气不大，但吃饭能一口气吃上三大碗，也是因为同样不受人待见，这才被安排过来和老礁头一起守夜。

　　好在这些人还不敢做得太过分，在沼气池旁边搭了一个简易窝棚，里面铺了稻草，还有一床旧被子和马灯。

　　至于生火取暖就别想了，他们的任务就是防止一切火源靠近沼气池。

　　小六子一进窝棚就躺下了，还往旁边挪了挪。

　　“这鬼天气，简直冻死个人，老礁叔快过来，咱俩挤挤还能更暖和些。”

　　“我得出去巡逻一圈”

　　瞧着小六子瘦到脱相的小身板，老礁头没有勉强他，取下窝棚顶上的马灯，挂上口哨便准备出门巡逻。

　　小六子躺在简易床上不想动弹，嘴里嘀咕道，“都这么晚了，还有谁想不开大冷天往这边来？

　　要我说，咱俩就在窝棚里面睡一晚上，等明早起来啥事没有就算交差了。”

　　他这人看得通透，上面那些人安排他们来守夜也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只要他们俩不说，谁知道他们半夜有没有真的去巡逻。

　　老礁头却不认可。

　　他这人轴，认定了的事，哪怕不乐意也会尽力做到最好。

　　“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老礁头说完就拎着马灯走出窝棚。

　　“哎，等等我……”

　　让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大雪天的独自巡逻，小六子心底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刚爬起来掀开帘子，一股寒风直灌进窝棚里，冷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小六子那点不忍心的念头，瞬间就打消了。

　　“还是让老礁叔去吧，他身体比我好，再说这大晚上的，外面除了风雪也没人，不会有事的。”

　　他嘀嘀咕咕地，像是自我安慰般，没多久还真睡着了。

　　外面的风雪的确挺大，寒风吹得又猛又急，叫人睁不开眼，手里的马灯都险些拿不稳，老礁头迈着沉稳的步伐在沼气池附近巡视。

　　今天沼气池启动成功时，他也在现场。

　　隔着远远的都能瞧见沼气管道转化出来的节能灶那蓬勃向上的火焰，和其他人一样，他也由衷地感到高兴和激动。

　　有技术，是真好啊。

　　十多年前，他们兄弟也曾遇到一场百年难遇的暴风雪，和今晚的寒冷程度比起来不想上下。

　　当时，他们在一处废弃的养牛棚附近。

　　为了完成潜伏任务，所有战士都只能趴在雪地里，全靠一身正气硬抗，到最后活生生冻死很多人。

　　剩下的，都是往身上裹满牛屎保温，这才得以存活下来。

　　沼气池成功启动的那一刻，老礁头就在想，若是当时也能有这样方便节能的保温取暖设备，哪怕只能坚持一个小时，也能少冻死不少人。

　　如今，他们一帮兄弟们，世上恐怕就只剩下他这个老头子还在苟延残喘了。

　　老礁头感慨良多。

　　巡视一圈也没发现异常，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忽然瞧见了发酵池附近出现一颗猩红的亮光。

　　“谁在那儿？”

　　老礁头冲着对面大喝一声，拎着马灯仔细查看。

　　隐约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就连刚才的亮光也消失不见。

　　夜间风雪太大，吹得周围猎猎作响，老礁头担心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拎着马灯大步朝前确认。

　　刚走到猩红亮光所在的位置，身后传来嘎吱一声，重物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棒朝着他脑袋重重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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