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第206章

赵楷怕了,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然后乖乖把头低下,深埋胸前。

夏季到来时,旅途变成了炼狱。

烈日炙烤着大地,卷着干燥尘土的热风如同刀割。

为了加快行程,金兵将部分囚犯,包括赵佶和一些体弱的大臣,关进闷热难耐的囚车。

囚车狭小,人挤人,空气不流通,汗水与尘土混杂,黏腻地贴在身上。

车厢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汗臭、排泄物和绝望的气息。

赵佶靠在冰冷的木板上,喉咙干渴得直冒烟,热气让他头晕目眩,胸口像压着块巨石。

他看到一名大宋官吏在角落里悄无声息地倒下,脸色青紫,再未醒来。

金兵只是冷漠地将尸体拖出,随手丢弃在路边,连草草掩埋都不屑为之。

冬天的严寒,则带来了另一种更为残酷的考验。

当北风呼啸,穿透单薄的囚服;

当鹅毛大雪,覆盖荒芜的原野。

他们夜间只能蜷缩在破旧的帐篷或简陋的窝棚中。

金兵只给他们每人发了一片薄如蝉翼的破毡子,勉强让他们冻不死。

即便被冻晕过去,金人也会安排人工呼吸救活他们,温暖他们一小会儿。

数月来的徒步,赵佶身体越发吃不消,在寒风中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脚趾与手指早已冻得麻木,关节如刀绞般刺痛。

他咳得撕心裂肺,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有冰渣刮过肺腑。

看着身旁因为饥寒交迫而死去的同伴,他们的面容被冻得僵硬,却带着一丝解脱的平静。

死亡,在此时,反而成了奢望。

一个凄冷的夜晚,金人队伍终于得以在一方破败的驿站歇息。

窗外西风呼啸,好像要将摇摇欲坠的木门连根拔起。

屋内只有一盏油灯,豆大的灯光摇曳不定,将赵佶形销骨立的身影拉得格外瘦长。

靠坐在冰冷的墙角,赵佶全身疼痛难忍,可内心的痛苦却更甚百倍。

想起汴京皇宫的富丽堂皇,御花园里奇花异草的馥郁芬芳,宣和殿内无数珍玩书画的流光溢彩。

如今,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转瞬成空。

赵佶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块早已磨损不堪的墨条,和一块粗糙的破布。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蘸着自己的唾液为墨,在破布上写下了那首著名的《北狩行》:

“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

家山回首三千里,何日归期定未归?”

墨迹未干,泪水便模糊了太上皇的双眼,将未干的墨迹晕染开来。

曾几何时,赵佶曾用这双手,描绘大宋的万里江山,如今却只能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书写自己悲哀而屈辱的余生。

他后悔极了!

后悔自己荒废朝政,沉湎于声色犬马,将大好河山拱手让给蔡京、童贯、高俅之流的奸臣,听信他们的谗言,致使国力日衰,军备废弛。

后悔自己在金兵兵临城下时,临阵脱逃,将皇位禅让给儿子,以为可以躲过一劫,却不知那是将自己和国家推向更深的深渊。

他更后悔听信了投降派的鬼话,两度复位,幻想着金人得到好处后,会立刻退兵休战。

那一刻的犹豫与天真,葬送了赵佶最后的自由与尊严。

最不济,若是自己当初一直被软禁在应天府,至少还能安享片刻清闲,免受如今的百般折辱。

现在的太上皇赵佶,在极度的绝望中,竟然奇迹般地想到了他的儿子,那个曾被他视为“逆子”,甚至在他看来有些平庸的赵桓。

赵佶早已麻木的心底,竟然生出了一丝微弱的、近乎奢望的念头:希望如今的大宋官家,能够救自己回去。

哪怕是割地赔款!

哪怕是割地赔款,把自己换回去也好啊!

窗外的西风似吹散了赵佶作为帝王最后一点的傲骨,只留下一个困顿潦倒的囚徒,在绝望中等待着不知何时到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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