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梦的预兆【修】

婚姻届提交后的日子，像是被盖下了一个官方认可的无比安心的印章。

生活依旧沿着既定的轨道平稳运行，但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不同以往的名为“合法夫妻”的踏实气息。

野原广志在公司的家庭成员登记表上，郑重地添上了“妻：野原加莉”的字样，看着那简单的几个字，他忍不住一遍遍摩挲着，一个人对着屏幕傻笑了整整一个下午，连同事投来好奇的目光都浑然不觉。

随着孕期进入稳定的第四个月，上见加莉的身体状况愈发良好，早孕的不适几乎完全消失，胃口也好了起来。

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开始需要穿着更宽松柔软的衣物，但她保持着优雅的体态，只是行动间多了一份下意识保护性的温柔。

时值夏末，社区公告板上贴出了附近神社举办夏季缘日（祭典）的海报。

五彩的灯笼图案和“金鱼捞”、“苹果糖”的字样，勾起了野原广志的回忆。

“老婆，”晚饭时，他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兴致勃勃地提议，眼神里闪烁着期待的光，“周末神社有缘日，我们去逛逛怎么样？就当是……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顺便……庆祝一下我们刚刚升级为‘野原先生’和‘野原太太’？”

他伸手，轻轻覆在她放在桌面的手背上，指尖传递着温热的邀请。

上见加莉对这类人多喧闹的场合向来兴趣不大，更倾向于安静的画廊或书店。

但看着他亮晶晶的充满期盼的眼神，再想到产检时医生建议的适度活动与保持心情愉悦，她的眉眼柔和下来，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指尖，点了点头：“好。”

缘日当晚，神社参道两旁灯火通明，各式小摊鳞次栉比，空气中弥漫着炒面、烤鱿鱼和糖渍苹果的甜腻香气。

人潮涌动，笑语喧哗，充满了热腾腾的烟火气。

野原广志小心翼翼地护在加莉身侧，用手臂虚环着她，隔绝着拥挤的人流。

他的紧张程度不亚于守护一件易碎的国宝。

“想玩那个吗？”他指着捞金鱼的摊位。

上见加莉摇了摇头，目光却越过喧闹的人群，被旁边一个安静的卖风铃的摊位吸引。

那些玻璃烧制的风铃造型简洁，在灯光下折射出清澈的光芒。

叮咚作响，如同夏夜清凉的耳语。

“那个，”她轻声说，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挂在阳台，风来的时候，应该很动听。”

野原广志立刻像接到圣旨，挤过去精心挑选了一个带有水波纹路淡蓝色的风铃。

他们买了苹果糖，加莉小口吃着，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看着周围奔跑嬉笑的孩童，穿着浴衣、笑容羞涩的年轻情侣，以及互相搀扶的老夫妇，属于“人间”的幸福感，将两人温柔地包裹。

“以后，”野原广志看着一个抱着棉花糖笑眯了眼的小男孩，忍不住憧憬，“我们也可以带着孩子来，教他捞金鱼，给他买苹果糖……”

上见加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感受着腰间他手掌传来的温热和保护性的力道，另一只手不自觉地覆在小腹上，没有用言语回应，但微微侧头靠向他肩膀的动作，和眼中流淌出比月色更柔和的微光，已然诉说了许多。

夜色渐深，神社境内的灯笼次第亮起，营造出梦幻般的氛围。

当他们随着人流走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场地时，夜空中突然“咻——”的一声，绽开第一朵巨大的、金色的烟花。

“砰！”

绚烂的光华瞬间点亮了夜幕，也照亮了地面上无数仰起的带着惊叹与喜悦的脸庞。

野原广志下意识地侧身，将加莉更紧地护在怀里，仰头看着接连不断升空、绽放的烟花。

赤、橙、黄、绿……五彩斑斓的光雨在墨蓝色的天幕上绘出转瞬即逝的盛大图案，轰鸣声与人群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

在这喧嚣与光影的交错中，野原广志的心被一种饱胀的幸福填满。

他低头，想对加莉说些什么，却发现她正微微仰着头，神情有些怔忡。

烟花明明灭灭的光影在她清丽绝伦的侧脸上快速流转，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的目光追随着空中即将消散的烟花。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他胸前的衣料。

“老婆？”他低下头，嘴唇贴近她耳边，在轰鸣声中轻声唤道，带着询问。

上见加莉像是被惊醒般回过神，转头看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迷茫迅速被掩饰起来。

她摇了摇头，将脸颊轻轻贴在他胸口，借以阻挡一些过于强烈的声光刺激，声音带着一丝飘忽：“没什么，只是有点……太吵了。”

野原广志不疑有他，只当是孕妇敏感的感官对强烈刺激的自然反应，立刻更加心疼地搂紧她，用身体为她营造出一个安稳的空间：“那我们马上回去？不看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体贴。

“嗯。”她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回到家，洗去一身外面的喧嚣和烟火气，公寓里恢复了宁静。

窗外，隐约还能听到远处缘日残留的零星声响和夏夜的虫鸣。

也许是白天走了些路、缘日热闹的余韵和烟花巨大的声光冲击未消，这天晚上，上见加莉睡得并不安稳。

她陷入了一系列光怪陆离、却又带着诡异熟悉感的梦境。

梦里，有一个大约四五岁小男孩的身影。

他穿着鲜艳的红色T恤和亮黄色短裤，顶着一个黑色小平头。

她始终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他那股仿佛永远用不完的精力和那股子莫名的“小大人”气质。

梦境像一部快速切换频道的电视：

——小男孩扭动着小小的屁股，唱着完全不成调、歌词古怪的歌谣，在一条让她感到莫名熟悉的街道上，蹦蹦跳跳地走着。

——他蹲在地上，对着纸箱里一只长得像蓬松棉花糖的白色小狗，嘴里吞咽着口水说：“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他站在街角，对着一位路过年轻漂亮的小姐，眼睛瞬间变成夸张的桃心形，用奶声奶气却故作深沉的语调搭讪：“姐姐~你喜欢吃青椒吗？”

——画面猛地一转，是一个有些杂乱的普通客厅，然后充斥整个梦境的是一声中气十足、带着崩溃边缘的怒吼：“小——新——！”

这些梦片段碎、跳跃，毫无逻辑可言，却异常鲜活生动，充满了饱和度过高的色彩和夸张的动态感。

就像……不小心闯入了一部以这个小男孩为主角风格荒诞搞笑的动画片现场。

第二天清晨，上见加莉在疲惫和困惑的情绪中醒来。

窗外的风铃在晨风中发出清脆细微的叮咚声。

她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那些荒诞又真实的梦境片段依旧在脑海里盘旋。

“醒了？”野原广志端着温水走进卧室，看到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和眼下的淡青阴影，立刻担心地蹙起眉，坐在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温，“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都怪我，不该带你去那么吵的地方。”

上见加莉接过水杯，温热的白瓷杯壁驱散了些许指尖的凉意。

她犹豫了一下，那些梦太过离奇，甚至有些……傻气和难以启齿，她不知该如何向这个沉浸在现实幸福中的准爸爸描述。

“做了些……很奇怪的梦。”她最终选择了一个模糊而保守的说法，低头小口喝着水。

“奇怪的梦？”野原广志立刻凑近了些，关切地看着她，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她有些凌乱的黑发，“是关于什么的？是不是昨天走累了，还是被烟花吓到了？”

他语气里满是自责。

上见加莉摇了摇头，放下水杯，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记不太清了，好像……梦到一个小孩子。”她避重就轻，省略了那些具体得令人尴尬的细节。

“小孩子？”野原广志的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绽放出惊喜又了然的笑容，“啊！这一定是‘孕梦’（はらみゆめ）！我听我妈和公司有经验的前辈都说过，怀孕的女人有时候会做关于未来宝宝的梦！特别准！这说明我们的宝宝在跟你这个妈妈打招呼呢！在用他的方式让你提前熟悉他！”

他兴奋地握住她的手，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用力：“梦里的孩子可爱吗？是像你还是像我？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眼中充满了毫无保留的憧憬。

看着野原广志那副深信不疑、一脸被巨大幸福击中的样子。

上见加莉将到了嘴边的“一个穿着红黄衣服、行为古怪、有点好色还总被吼的小男孩”的描述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那充满爱意和希望的解读，像一层柔光滤镜，让她对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温暖的美好寓意。

“嗯……可能吧。”她含糊地应道，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疑虑和那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

真的是……孕梦吗？

为什么感觉那么真实，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过分？

又为什么……心底会泛起一种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见过那个调皮捣蛋、让人哭笑不得的小小身影？

野原广志没有察觉到她细微的异样，完全沉浸在对“孕梦”的解读中，他轻轻抚摸着加莉的小腹，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宝宝，是你吗？在跟妈妈玩捉迷藏？爸爸也很想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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