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预算与梦想的天平

接下来的几个周末，野原广志都沉浸在各种婚礼筹备的琐碎细节中，翻阅租赁图册，比较菜单报价，用公司里做项目的劲头，在笔记本上罗列着优缺点对比。

这个周六的早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将沉睡中的野原广志唤醒。

醒来后，他第一时间偏头看了看身旁仍在安睡的妻子，加莉的睡颜沉静美好，长发如绸缎般铺散在枕上。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搭在薄被外的那只左手上，无名指上那枚纤细的素圈，在晨光中泛着温润却略显黯淡的光泽。

他轻轻起身，没有惊醒她，径直走向厨房。

加热牛奶，烤好吐司，煎出形状完美的荷包蛋，甚至细心地将加莉那份的吐司边切掉放入自己的餐盘中。

当早餐的香气弥漫开来时，他才走回卧室，在床边坐下，指尖轻轻拂过加莉的脸颊。

“老婆，该起床了。”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和温柔。

上见加莉眼睫微颤，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丈夫带着笑意的脸庞。

她眨了眨眼，声音含混：“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不是说好了吗？”野原广志握住她的手，拇指在那枚素圈上轻轻摩挲，“今天休息，我们出去逛逛，有个重要的地方要去。”

他的眼神意有所指地落在她的手指上。

上见加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看了看窗外明媚的天气，又感受着丈夫掌心传来的温热，心里泛起一丝暖流。

“老公，”她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语气温和却带着提醒，“我们之前说好的，预算方面……”

“放心，”野原广志打断她，笑容里带着成竹在胸的稳妥，“我心里有数。不会动用到小新的教育基金，也不会影响房贷。这几年，我还是存下了一些‘特别预算’的。”

他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点想要展现能力的得意：“就当是……你老公我，偷偷存下的‘惊喜基金’。”

他靠得很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上见加莉微微侧脸，看着他带着些许邀功神情的脸，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她太了解他了，这份“惊喜基金”背后，恐怕是他默默压缩了不知道多少次午餐预算，放弃了多少回与同事的晚间小酌才辛苦攒下的。

这份心意，比戒指本身更让她动容。

“好吧，”她终于点头，声音柔了下来，“那等我一下。”

她起身梳洗，挑选了一件淡雅的水蓝色针织连衣裙，款式简约，却完美衬托出她清雅的气质和优美的颈部线条。

她没有佩戴任何多余的首饰，只留下当年求婚时的那个小钻戒指，无名指上那枚旧戒指被她轻轻取下，小心地放回了梳妆台那个有些年头的丝绒小盒里。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野原广志的眼睛，他心中那份想要为她换上新戒指的念头，更加坚定了几分。

将小新留给中野早苗照顾后，夫妻俩搭乘电车，来到了位于银座区域的并木通。

九十年代中期的银座，已然是繁华与品味的象征，街道两旁栉比鳞次的奢侈品店橱窗，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野原广志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努力让自己显得更从容一些，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加莉，她却是一派云淡风轻，目光平静地掠过那些炫目的招牌，像是下楼来散步一般从容。

“老婆，你看那家怎么样？”野原广志指着一家以铂金和钻石设计闻名的国际知名品牌门店，门面气派，橱窗内的珠宝在射灯下璀璨夺目。

上见加莉驻足看了一眼，轻轻摇头，挽住他的手臂，将他带离了那片过于耀眼的光芒。

“那里的设计固然精美，但品牌溢价太高了。”她的声音很轻，只有他能听见，“我们不需要为那个名字支付额外的费用。我知道前面有一家历史悠久的日本本土珠宝店，工匠手艺很好，设计也更内敛雅致，适合日常佩戴。”

野原广志低头看着她挽住自己的手，心中那片因为踏入高档街区而泛起的小小波澜，瞬间被抚平了。

他总是容易被世俗的“最好”标准所吸引，而她却总能清晰地看到事物本质的价值所在。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嵌入她的指缝，变成十指交扣的姿势。

“好，听你的。”

那家日系珠宝店果然如加莉所说，门面不算特别张扬，内部装修是温暖的木质色调，灯光柔和，氛围安静而私密。

穿着得体套装的店员女士微笑着迎上来。

在明亮的柜台灯光下，各式各样的戒指熠熠生辉。

野原广志起初被几款主钻硕大、造型华丽的戒指吸引，指着其中一枚对加莉说：“老婆，你看这个怎么样？钻石很亮。”

他想象着这枚戒指戴在她纤长手指上的样子，一定非常夺目。

上见加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一笑，却未置可否。

她目光流转，最终停留在一排设计更为精巧简约的戒指上。

她指向其中一枚：“可以看看这一款吗？”

店员依言取出。

那是一款铂金戒指，指环设计流畅，主钻并不夸张，但切割极为精湛，火彩内敛而灵动，更特别的是，主钻两旁巧妙地镶嵌着几颗细微的辅钻，如同众星捧月，却又丝毫不显累赘。

店员女士将戒指轻轻戴在上见加莉的左手无名指上。

那一瞬间，野原广志几乎屏住了呼吸。

那枚戒指仿佛是为她而生，钻石的清冷光泽与她沉静的气质相得益彰，那恰到好处的设计，既不张扬，又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高雅。

他之前看中的那些“大颗”的，此刻在她手边，不知为何都显得有些笨拙和俗气了。

“很好看。”他喃喃道，目光无法从她手上移开。

上见加莉抬起手，对着光线轻轻转动，观察着钻石折射出的不同角度的光芒。

她的眼神专注，带着欣赏，并没有激动与迷恋。

她看了一会儿，轻轻将戒指褪下，递还给店员，礼貌地说：“谢谢，我们再看看其他款式。”

野原广志有些不解，低声问：“不喜欢吗？我觉得非常配你。”

上见加莉摇摇头，示意店员离开一下，给他们单独考虑的空间。

然后她才转向丈夫，声音温和而理性：“设计我很喜欢，工艺也很好。但是我希望这是一枚我可以每天都佩戴的戒指，无论是去超市买菜，还是在工作期间，都不会觉得突兀或不便。刚才那枚，旁边的辅钻虽然精致，但偶尔勾到毛线或者磕碰时，可能会比较心疼。而且，它的价格，恐怕也超出了你‘惊喜基金’的合理范围了吧？我看到了你刚才瞥向价签时，眼角抽动了一下。”

野原广志被她最后那句带着些许调侃的话说得老脸一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有这么明显吗？”他试图辩解，“其实，如果你真喜欢，也不是不行……”

“我不需要‘不是不行’。”上见加莉打断他，语气坚定，“我需要的是‘恰到好处’。是我们都感到舒适、安心，并且能长久陪伴的‘恰到好处’。”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柜台，最终落在一枚极其简约的铂金戒指上。

它没有任何辅钻，只有一枚弧度优美、光泽纯净的独钻，牢牢地镶嵌在同样简洁的指环上。

“请给我试试这一枚。”

当这枚戒指戴上她的中指时，野原广志再次感到了那种奇妙的契合感。

简约，却气场十足；低调，却无法忽视。

就像加莉本人一样。

“这款是我们的经典六爪镶铂金钻戒，”店员适时地介绍，“设计非常经典耐看，而且日常佩戴非常方便舒适。”

“喜欢吗？”野原广志看着妻子，这次，他从她眼中看到了真正的欣赏和满意。

“嗯。”上见加莉轻轻点头，指尖抚过那枚钻石光滑的表面，唇角扬起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简单也很踏实。”

“好，那就它了！”野原广志心中大石落地，满足感和喜悦涌上心头。

他甚至没有再去询问价格，既然加莉喜欢，并且认为这是“恰到好处”的，那么它就是了。

量好戒指尺寸，约定好刻字和取货日期，办理完手续走出珠宝店时，外面的阳光更加明媚了。

野原广志感觉浑身轻松，他紧紧握着妻子的手。

“老婆，”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神情是罕见的郑重和紧张，“当年……委屈你了。只能用那么简单的戒指。”

时光仿佛倒流回那个略显仓促和拮据的年轻时代。

上见加莉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春日的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伸出手，轻轻替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衬衫领口。

她的动作自然而又亲昵。

“老公，”她的声音如同春风般和煦，却带着穿透岁月的力量，“戒指从来不是衡量承诺轻重的标准。重要的是，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我身边，努力地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她的目光温柔：“这枚新戒指，是我们共同经营这个家的见证和纪念。我很喜欢，不是因为它的价值，而是因为它代表着我们的‘现在’和‘未来’。”

她的话语，像最温润的水，流淌过野原广志的心田，涤荡了他心中那残存的一丝对于过往的歉意。

他动容地看着她，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谢谢你，加莉。”

他没有再说“委屈你了”，因为她已经用最温柔的方式告诉他，她从未觉得委屈。

他继续牵着她的手，漫步在银座的街道上。

阳光暖暖地洒在他们身上，他们像一对最普通不过的夫妻，聊着接下来要采购的日常用品，聊着小新昨天在幼稚园又闹出了什么笑话，聊着婚礼上是否真的要让那小子上演“动感超人之花童出击”的戏码……

平淡的对话里，流淌着历经岁月沉淀后才有的深厚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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