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另一个我”
午后的阳光透过和室的障子纸，变得柔和而温暖。
玩了一上午又饱餐了一顿奶奶做的美味乡土料理后，小新有些恹恹地靠在矮桌边，眼皮开始打架。
野原广志正准备带他去睡个午觉，野原银之介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宝藏，神秘兮兮地站起身，走向里间一个老旧的桐木衣柜。
“来来来，乖孙，别睡，爷爷给你看个好东西！”野原银之介从衣柜深处抱出一本厚厚的、封面已经泛黄翘边的相册，兴致勃勃地回到矮桌旁。
“爸，你又翻这些老古董出来干嘛？”野原广志有些无奈，他大概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什么叫老古董！这可是历史！是咱们野原家的传承！”野原银之介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小心翼翼地翻开相册的硬壳封面。里面是一张张用黑色三角相角固定的老照片，边缘微微泛黄，记录着时光的痕迹。
小新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凑到爷爷身边，小脑袋几乎要埋进相册里。
照片里大多是黑白的，也有一些后来的彩色照片，但色彩饱和度不高，带着年代感。
他看到了年轻的、头发还很浓密的爷爷，看到了梳着传统发髻、温婉秀气的年轻奶奶，还看到了黑白照片里一个穿着旧式学生制服、表情严肃的少年——爷爷说那是太爷爷。
“看这个！这个是你爸爸小时候！”野原银之介粗糙的手指指向一张彩色照片，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炫耀。
小新和野原广志都凑过去看。
照片是在屋后的院子里拍的，背景是那棵熟悉的柿子树，只是看起来比现在小很多。照片中央，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那里，身上穿着一件有些松垮的白色棉布背心，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边缘有些破损的草帽，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小男孩的身上斜挎着一个用细竹篾编成的小笼子，不知道是装蛐蛐还是装小鱼用的，一只小手紧紧抓着一根比他身高还长出一大截的竹制鱼竿，鱼竿尾端还垂着鱼线。
他赤着脚站在泥地上，姿势有些笨拙，却带着一股野性和属于乡下孩子的勃勃生气。
由于草帽的遮挡和照片年代久远带来的些许模糊，小男孩的面容看不太真切，但那粗粗短短的眉毛，那略显圆润的脸型轮廓，尤其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带着点傻乎乎劲儿的神态……
小新瞪大了眼睛，小手指着照片，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响亮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确认：
“这是我！”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一下。
野原广志愣住了，野原鹤正准备收拾碗筷的手也停了下来，脸上露出讶异又好笑的神情。
“啊？”野原广志下意识地发出疑问。
小新转过头，看着爸爸，小脸上满是理直气壮的困惑：“爸爸，这明明就是我呀！你看！眉毛！脸！都跟我一样！可是……”
他歪着头，努力思考，小眉头皱了起来：“可是我没有拍过这样的照片呀？我没有这样的背心，也没有这个草帽和鱼竿……好奇怪哦！”
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照片会出现在这本看起来就很老的相册里，还穿着他从没见过的衣服，拿着他从没玩过的鱼竿。
“噗——哈哈哈！”野原银之介第一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他用力拍着自己的大腿，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哟我的乖孙！这、这可不是你！这是你爸爸！是你爸爸广志小时候啊！哈哈哈！你把你爸爸认成你自己了！”
野原广志看着儿子那副百思不得其解、又坚持认为那就是自己的小模样，也是哭笑不得，心里涌上一股极其微妙的感觉。
原来在儿子眼里，自己小时候跟他这么像吗？
“这是我，”野原广志指着照片，试图引导儿子，“小新，你仔细看看，这是爸爸小时候。”
小新看看照片，又抬头看看爸爸现在穿着Polo衫的成熟样子，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像！爸爸现在才不长这样！这个就是我！但是……为什么我会在爷爷的旧本子里？”
他陷入了逻辑的死循环，固执地认为照片里的人就是自己，只是无法解释时空的错位。
看着他这副认真纠结的小模样，连野原鹤都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一个洪亮又带着乡土气息的男声：“哟！家里这么热闹？在笑什么呢？”
随着话音，一个身材比野原广志更加壮实、皮肤黝黑、穿着工装裤和格子衬衫的中年男子拉开门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眼角有着深深的鱼尾纹，一看就是常年从事户外劳作的人。
他是野原广志的哥哥，野原狭志。
“狭志来了啊。”野原鹤笑着招呼。
“大哥！”野原广志也起身问候。
“哦！狭志，快来看！快来看你弟弟小时候的糗样！”野原银之介立刻献宝似的把相册推到刚进门的大儿子面前，指着那张照片，“你侄儿小新，非说这照片上的人是他自己！哈哈哈！”
野原狭志凑过来看了一眼照片，又低头看了看正鼓着腮帮子一脸“这就是我”表情的小新，粗犷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声音洪亮地说：“哎呀！这可不就是活脱脱一个小广志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特别是这眉毛和这傻乎乎的神气！”
他蹲下身，巨大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小新的脑袋，力道不比爷爷小：“你就是小新吧？我是你大伯狭志！你爸没跟你说过他小时候跟我一起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结果掉进泥坑里哭鼻子的样子吧？哈哈！”
小新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热情大伯弄得有点懵，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爸爸……哭鼻子？”
“对啊！你别看他现在人模人样的，小时候可皮了，闯了祸就跑，跑不掉就哭，还得我这个当哥哥的去救他！”野原狭志毫不留情地揭弟弟的短，语气里却充满了兄弟间的亲昵。
野原广志在一旁听得满脸尴尬，试图阻止：“哥！你跟孩子说这些干嘛！”
小新却听得眼睛发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他看看照片里那个“自己”，又看看眼前笑得爽朗的大伯，再看看一脸窘迫的爸爸，小小的脑袋似乎终于开始接受某种奇妙的联系。
“所以……”小新指着照片，迟疑地问大伯，“这个……真的是爸爸？”
“千真万确！”野原狭志拍着胸脯保证，“你看他拿鱼竿那样，笨手笨脚的，第一次跟我去钓鱼，鱼没钓到，自己差点被鱼竿带到河里去！”
形象生动的“黑历史”让野原广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新却“咯咯”地笑了起来，觉得爸爸小时候这么“没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野原鹤笑着去准备茶点，野原银之介和野原狭志则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忆起野原广志童年的各种趣事糗事，客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小新依偎在爷爷和大伯中间，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插嘴问一些天真烂漫的问题，比如“爸爸小时候也讨厌青椒吗？”
“爸爸会被坏小孩欺负吗？”
野原广志看着眼前这热闹的一幕，看着儿子在父兄的“爆料”中对“童年的爸爸”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而鲜活的形象，心中那份最初的尴尬渐渐被一种温暖的怀旧和血缘相连的感动所取代。
泛黄的相册摊开在榻榻米上，照片里那个戴着草帽、拿着鱼竿的小小身影，与眼前这个穿着动感超人T恤、睁着大眼睛好奇倾听的儿子，跨越了近三十年的时光，在这一刻，通过血脉和记忆，奇妙地重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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