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冰火淬体，棋盘动乾坤
渝州城外，一处废弃的山神庙。
蛛网遍结，神像倾颓，只有一轮残月，从破败的屋顶窟窿里，洒下清冷的光辉，照在斑驳的泥塑神像上，更添几分诡异。
李钰盘膝坐在倒塌的供桌上，将那枚温热的锦盒放在身前。
“公子，您真要在此地炼化？”
上官云雀环顾四周，眉头微蹙。
他一改平日的媚态，眼神警惕地扫过庙外的每一处阴影，像一只护崽的雌豹。
“此地虽偏僻，但离城太近，终究不是万全之策。万一幻音坊或玄冥教的人寻踪而至……”
“他们不会。”
李钰打开锦盒，那股灼热的香气再次弥漫开来，将破庙内的阴冷与腐朽一扫而空。
“幻音坊的姬如雪重伤，那个带队的柳七娘实力不济，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传信给岐王，等李茂贞做出反应，至少是两天后的事。”
“至于黑白无常。”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那两个欺软怕硬的东西，现在想的不是报仇，而是如何向朱友珪交代。在找到更强的帮手之前，他们比谁都希望我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分析得条理清晰，上官云雀这才放下心来。
李钰不再犹豫，拿起那株赤红如火的灵芝，直接将其送入口中。
灵芝入口即化，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反而像一团滚烫的岩浆，顺着他的喉咙，轰然直坠丹田！
“轰——！”
一股狂暴到极点的至阳之力，在他体内如同火山喷发般轰然炸开！
李钰的身体猛地一震，皮肤在瞬间变得赤红如烙铁，一条条青筋如狰狞的虬龙般在体表暴起，周身冒出滚滚白汽，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仿佛一尊即将出炉的人形兵器。
『警告！至阳能量过载！
『休眠状态的“玄冰逆气”残根被强制激活！正在与至阳能量发生湮灭性对冲！
『宿主生命体征急速下降！预计将在17个呼吸后跌破临界值！』
冰与火，两种最极端的力量，在他的经脉中展开了一场最原始、最野蛮的绞杀。
他的身体，就是战场。
“呃啊……”
饶是李钰心性坚韧，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炼钢的熔炉，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在被反复撕裂、熔化，再重组。
先是极寒，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成冰晶，意识陷入无边的黑暗与死寂。
下一瞬又是极热，好似五脏六腑都在熊熊燃烧，意识又被抛入沸腾的岩浆地狱。
剧痛之下，李钰死死咬紧牙关，舌尖已被咬破，满口血腥。
但他眼神中的清明却未曾消散半分。
“公子！”
上官云雀脸色大变，便要上前。
“别过来！”
李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他强行催动天罡决，那股沉寂的混沌罡气化作一道坚韧的堤坝，试图去引导、去调和那两股正在互相毁灭的力量。
但这就像试图用血肉之躯去分开两头搏命的洪荒凶兽，混沌罡气刚一接触，就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收效甚微。
他的意识在无尽的痛楚中开始模糊，身体的本能正在尖叫着让他放弃。
就在他的精神即将被这地狱般的煎熬彻底淹没之际，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在他的心头升起。
“我……不能死在这里！”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星，骤然亮起。
『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意志……顿悟系统启动！』
『开始解析“玄冰逆气”与“火灵芝”能量对冲模型……模型建立……』
『推演三元稳定结构……寻找混沌罡气介入节点……』
『模拟阴阳太极图……开始引导宿主进行强制融合！』
李钰的意识，瞬间被从痛苦的肉体中抽离，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与冰原。
他的身体依旧在承受地狱般的煎熬，但他的精神，却在系统的引导下，进入了一种绝对冷静的“上帝视角”。
他“看”着那冰与火的能量，不再是单纯的毁灭，而是化作了无数最基础，代表着“至阴”与“至阳”的符文，互相碰撞、湮灭。
而他自己的混沌罡气，则化作了那支书写符文的笔，开始以一种玄奥得超乎想象的轨迹，在那片混乱的战场上，强行将两种截然相反的符文捕捉、拆解、重组……编织成一个更加稳定、也更加恐怖的全新结构。
这个过程，比单纯承受痛苦要艰难一万倍。
每一次“编织”，都像是在用灵魂去穿针引线，对精神的消耗大到了极致。
但他，必须成功。
……
三日后，千里之外，藏兵谷。
幽暗的石室中，袁天罡静立于巨大的沙盘之前，沙盘之上，是整个天下的山川河流与势力划分。
一道黑影无声地跪在他的身后，是不良人三十六校尉中的天速星，以轻功和情报传递冠绝天下。
“大帅。渝州传来上官的加密急报。”
“说。”
袁天罡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仿佛能冻结空气。
“启明殿下……已于三日前抵达渝州。以雷霆之势，强夺了幻音坊护送的火灵芝。期间，上官云雀奉命出手，一招重创了玄冥教的黑白无常。”
“据上官回报，殿下已寻得僻静处，着手炼化灵芝，以解体内玄冰逆气之患。”
下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异。
袁天罡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缓缓从沙盘上，代表着“岐王”势力的旗帜上移开，停在了半空中。
石室内，一片死寂，连烛火的跳动声都清晰可闻。
许久。
“呵呵……”
一阵低沉的笑声，从那青铜面具下泄露出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满意。
“好。”
他吐出一个字。
“很好。”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赞许，但更多的，是一种棋手看到棋子走出妙招时的欣赏。
“为君者，欲取之，则取之！何须问，何须借，何须论对错？”
“这天下之物，本就该尽归李唐！殿下他，没有让本帅失望。”
他向前踏出一步，整个山洞都仿佛在他的气势下微微战栗。
“传令下去。”
“‘捕风’计划不变，继续将李星云那只萤火虫推到台前，让他吸引天下所有蚊蝇的注意。”
“朱温、李克用、李茂贞……这些人的目光，都给本帅死死地钉在李星云身上。”
“甚至，可以再给他添一把火，让他烧得更旺些。”
不良人下属一愣，有些不解。
袁天罡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黑暗，看到了渝州城外，那座正在发生着惊天蜕变的山神庙。
“但同时，启动‘烛龙’之眼。”
“将我们安插在天下各处最深、最隐秘的那些‘影子’，全部唤醒。不必再盯着李星云了。”
“让他们将所有的眼睛，都给我聚焦在启明殿下身上。”
“本帅要知殿下一言一行，一饮一啄。但记住，只可远观，不可近扰。谁敢惊扰了李唐的真龙，提头来见。”
“是！”
“这盘棋，越来越有趣了。”
袁天罡重新转向沙盘，手指轻轻点在代表渝州的位置。
“一龙在明，如烈日当空，吸引天下之兵，疲其力，乱其心。”
“一龙在暗，如深渊潜藏，积蓄雷霆之力，待时机，定乾坤。”
“本帅倒要看看，当这两条龙真正相遇时，这片死气沉沉的天下，会为谁而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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