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秋夜浪漫

一大早，云林敲响了挂在教室最东边屋檐下的已经锈迹斑斑的大铁钟，停了好几年的白云小学正式开学了！洪亮的钟声压住了跟着白雾一起飘散着的鸟鸣鸡叫，冲出校园，越过一座座山卯，在远远近近的崖面上碰个跟头又返过来在深沟的云雾树海里，山顶的蓝天金辉里回荡着久久不愿散去。

            云林领着全校22名小学生举行了庄严的升旗仪式。在各种腔调的国歌声里，五星红旗迎着朝阳升起来了。为了这个仪式，云林整整培训了一天，光是教会那些年龄不等的新生们唱国歌就费了老大的劲了。

            上课时，送学生和看热闹的人都离开回去了，云林的老师生涯正式开始了。

            一日三餐饭，温馨的家的感觉，是云林一天里最舒心惬意的时候。从那一夜开始，云林就顺理成章  在观察所住了下来。有时候一个人睡，有时候和山豹两个人挤着睡。一个人的时候他怕影响山桃，干什么都是轻手轻脚的。山豹在了，两个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不分大小，云林的表现欲强极了，总是前朝古代亚非欧美，政治军事生活文化，滔滔不绝妙语连珠。惹得隔壁的山桃也咯咯咯咯笑出声来。

            山桃的办公室对云林来说，也不再是神秘莫测的了，如果时间还早，山桃有时候也会招呼云林进闺房坐一会儿，两个人谈谈童年，谈谈学校生活，谈谈家庭，谈谈各自的烦恼。互相知道了云林二十五岁，山桃小了云林三岁。

            云林的拘谨开始少了，他可以坐在山桃的对面，正视山桃了，尽管山桃还是那么美艳逼人，那么高不可攀。

            共同的遭遇、共同的语言、共同的孤寂，加上山顶的特殊环境，使两个青年男女的心慢慢贴近了。

            一天晚饭后，看了新闻联播，天色还早。山桃对云林说：“天天看没完没了的电视剧，烦了！今天出去转转吧。”云林巴不得一声，立马殷勤响应。

            两个人出来，沐浴着漫天的晚霞，慢慢走过了通往学校的路，不约而同在校门对面的一片洋槐树林边上停住，互相看了一眼，云林说：“进去转转？”山桃略一迟疑，还是跟着进了。两个人顺着一脚宽的小路钻进林子里，再向前走了二十几步，就是沟畔了。下面是缓缓的慢坡地，坡上是多年挖的一层一层的返坡林带，林带里是已经长了十几年的青松翠柏，在夕阳里更显得嫩绿，微风里的树海好像能溢出水来。

            找了一个前面平坦的空地，山桃就要坐下去，云林掏出一张报纸殷勤地铺在了山桃还没有着地的屁股底下。山桃乐得噗哧笑出了声说：“你还蛮会的呀。”云林学着油嘴滑舌：“跟着白素贞，不用学也是许仙了！”山桃笑着说：“贫嘴。哪里学的这一套？你给多少姑娘使过了？”云林急了：“我对天发誓没有过！我这个全班最穷的丑八怪，就是想试，也没有机会呀！”山桃故意说：“现在就是机会了？”云林“我，我，我”着没有办法辩白。

            云林在山桃对面的地毯一样的细草上面坐了，满眼深情，注视着山桃。

            山桃和云林一起半个身子陷进了开着指头大的黄黄的小花朵的山菊花里面了。山桃月白色的牛仔裤，粉红色的T恤衫，在夕阳下的花丛里，就是另一种盛开的花朵！在太阳就要西落的这个最亮的时候，山桃的高挺的鼻梁下鲜红的双唇红艳欲滴，高挑的睫毛里面清亮的双眸深水荡漾，粉色的脸旁耳边，一枝红十字花伸了过来摇曳着，真是人与花媲美，花比人逊色。山桃在云林的眼里，忽而是人，忽而是仙，忽而是碧绿青翠的草，忽而是鲜艳欲滴的花！

            在这个地方，这个环境，这两个人都有些春心荡漾了。山桃眼里，面前的云林也好似玉树临风一般无可挑剔的了。山桃想说什么，女孩的矜持压抑住了春心的蒙动。

            云林坐着，一点无心在高山顶上观夕阳，一心一意全神贯注着的就只有眼前花海里的美人鱼了。山桃放在膝盖上的白白的胖胖的手，就好似两只毛绒绒的小白兔在云林的眼前晃动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慢慢充溢满了云林的整个眼眶。云林实在忍不住了，情不自禁，鬼使神差就一下子抓住了那两只小白兔！

            两个人都惊了一大跳，两颗心都蹦蹦乱窜起来！云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更近地挨着了山桃的身子了，他抓着兔子的双手一点没有放松，自己的手背深深地探进了山桃的怀里，一边是山桃软乎乎的小手，一边是山桃软乎乎的肚皮。云林腿一弯，就半跪在了山桃姑娘的膝盖前面，手仍然没有松开一点，仍然紧紧地抓着。

            云林拉住山桃的双手，放到自己的嘴边，一口噙着就不松口了！山桃心跳着，再使劲也挣不脱，只有任其所为。

            不知过了多久，心跳慢慢和缓了一些，山桃也抽回了双手。天暗下去了，两个人已经紧挨着并肩坐着。云林右臂从山桃的后腰环过，在前面捉住山桃的左手，左手从前面捉了山桃的右手，一起静静地互相紧靠着，看着晚霞一点点淹没在了夜幕里。

            云林半抱着山桃鲜活的身躯，脸庞能感觉姑娘耳轮的蠕动，头稍微一倾斜，就能亲吻姑娘嫣红的嘴唇。可是，云林不敢。两个人仍然静静地坐着，都想着，想把这美好的时光无限延长下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山风过来，山桃一个冷颤清醒了。一看自己已经半躺在云林的怀抱里了，赶忙挣出来说：“不早了，该回去了。”两个人一起站起身往回走。云林去拉山桃的手，山桃没有拒绝。

            到了学校门口，云林说：“不想进去看看吗？”山桃站住思忖了一下说：“好吧。”

            进了校门，里面没有一丝亮光，只能听见夜风形成的声音。

            云林拉了山桃走到他住的房子那里，掏出钥匙开了门，踏进一只脚就拉了电灯的开关绳子，忽然亮了的灯，明晃晃耀着，两个人的眼睛都有些不习惯。

            山桃进来，在那一大排书籍前面浏览着，云林也过来紧挨着说着书名。慢慢的，两个人又都心跳开了。

            云林心跳不断加着速，就要蹦出口腔了！一把拉过了山桃，就紧紧抱住了。山桃也无师自通地把双臂环住了云林的脖颈。一个仰头，一个弯腰，互相索取着噙住了对方的嘴唇。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亲吻着，时间停滞了，夜风停滞了，只有两颗青春的心跳不停滞。

            还是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林感到了山桃的心跳，手摸上去，山桃猛然惊醒跳了起来，从云林腿上坐起身，又接着溜下炕说：“几点了？”一看表已经十点钟，转身就往出走。云林说：“我送你吧。”拉了灯就跟出来。

            云林一点不想一个人在这个神静鬼静的学校里睡了，他已经习惯了在山桃的隔壁睡觉。

            云林撵上去，要还拉着山桃的手。山桃甩开了，径自在前面放开了大步。云林只有一步不离紧紧跟上去。

            到了观察所，山桃妈已经睡了，山豹也上塔去了。山桃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头也不回就进去关上了门。

            云林进了山豹的宿舍，不声不响悄悄躺下睡觉。山桃在那边坐了一会，呜呜哭起来。云林怕山桃妈听见误会，不敢说什么。

            山桃莫名其妙自己为什么会哭，就是停不下来，只是想痛痛快快哭。忽然电话铃响了，山桃停住哭泣接了，是场长打来的。

            场长仍然用叫喊一样的声调吼着：“山桃所长，省上给所里配的车有消息了。通知明天去人提货。明天我来接你，咱们一起去把车提了。我和咱老大局长说了，干脆就让你在那里学上一段时间，把驾驶执照一次考了，回来就方便了。咋样？”山桃只有激动感激了，还能说什么呢？

            夜深了，两边的心都静了，人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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