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人心是杆秤
孙福没有理会旁人，只是冲着怒火中烧的孙铁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随即，他转身进屋，片刻后拿出那把黑漆漆的手枪，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双手递给了村支书孙大海。
“大海叔，枪给你。”
孙大海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入手的分量让他心里一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继宗看到这一幕，眼睛里闪过一丝阴毒的快意，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根。
没了枪的孙福，不过是回到了从前那个任他欺凌的窝囊废。
他心里已经开始恶毒地盘算着，等这阵风头过去，自己一定要找个机会，叫上刘有才那伙人，先打断孙福的两条腿。
然后再把他那辆崭新锃亮的凤凰牌自行车抢过来，自己骑着在村里威风。
至于林巧巧那个小贱人，姿色倒是不错，正好抓去城里送给那些有钱的老板，换来的钱足够他还清赌债，还能剩下不少逍遥快活的本钱。
孙大海收了枪，看着孙福那张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脸，心里终究是有些不是滋味，叹了口气就准备带人离开。
他不想再看林继宗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孙福却突然大声说了一句。
“可惜了。”
院子里刚刚松动下来的气氛，瞬间又绷紧了。
众人齐刷刷地回头，几十双眼睛带着浓浓的好奇和不解，重新聚焦在了孙福身上。
一个跟孙大海关系不错的村民忍不住开口问道。
“孙福，你这孩子，神神叨叨的，可惜什么？”
“是啊，枪都交了，还有啥好可惜的。”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语气里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孙福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村民，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看透人心。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几个刚才叫嚷得最凶，此刻正一脸幸灾乐祸的人身上。
他语气平淡地开口。
“马上就要过年了。”
这话更是让众人一头雾水，过年跟可惜有什么关系。
孙福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
“我看大家伙儿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别说吃肉，就是能顿顿吃上白面馒头的人家也不多。”
“一年到头，地里刨食，累死累活，可孩子们还是馋得面黄肌瘦。”
“我本来还想着，这几天抽空再进山一趟，凭着这把枪，看看能不能打两头几百斤重的大野猪回来。”
孙福说到这里，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确保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到时候也不拿去卖钱，就分给村里的乡亲们，一家分上十斤八斤的，炼点猪油，剩下的肉包顿饺子，也让孩子们解解馋，让大家都能过个肥年。”
孙福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释然。
“如今没了枪，这山是进不成了，想为大家伙儿做点事也做不成了，倒是给我自己省了不少事，不用再去深山老林里冒那个险了。”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几百斤的大野猪。
一家分十斤八斤的肉。
过个肥年。
这几个词，就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村民的心坎上。
那是一种最原始，最直接，也最无法抗拒的诱惑。
林巧巧冰雪聪明，立刻就明白了孙福的用意。
她强忍住心里的笑意，恰到好处地走上前，挽住孙福的胳膊，对着孙大海露出了一个无比真诚又带着点后怕的感激笑容。
“大海叔，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说实话，我天天都提心吊胆的。”
“这枪收走得好，真的太好了，省得他天天都惦记着往那危险的深山里跑，万一真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啊。”
夫妻俩这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直接在人群里引爆了一颗威力巨大的炸雷。
村民们瞬间就炸开了锅。
那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的肉，是野猪肉，肥得流油的野猪肉。
上次从孙福那里换来的狼肉，很多人家都是一小块肉炖上一大锅的萝卜白菜，那霸道的香味几天都没散去，孩子们更是连锅底都舔得干干净净。
要是孙福真能打回来两头大肥猪，别说十斤八斤，就是能分个三五斤，那这个年过得都跟神仙一样了。
一想到那肥瘦相间的猪肉炖粉条，香喷喷的猪油拌米饭，还有那金黄酥脆的油渣，所有人的喉咙都忍不住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肚子里的馋虫瞬间就被勾得翻江倒海。
之前那些叫嚷着要收枪，觉得孙福是个巨大威胁的村民，此刻肠子都快悔青了。
危险？
什么危险能比得上饿肚子危险。
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潜在威胁，就断了全村人吃肉的念想，这笔账怎么算都是血亏。
他们看向林家三口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从之前的同情和支持，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厌恶。
“那个，大海哥。”
刚才第一个跳出来附和刘康，说孙福有枪太危险的村民，此刻搓着一双满是老茧的手，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硬生生地挤到了孙大海面前。
“我觉得吧，这事儿，咱们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对啊，咱们都误会孙福了，人家是想给咱们谋福利呢。”
他这一开口，就像是打开了泄洪的闸门，压抑的情绪瞬间喷涌而出。
“林家这小子本来就不占理，欠了赌债还有脸来讹钱，孙福拿枪吓唬吓唬他，那也是被逼急了，是应该的。”
“就是，就是。”
立刻有人扯着嗓子跟着附和起来，声音比刚才要求收枪的时候还要大。
“孙福这孩子打小就老实本分，我们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还能真拿枪伤人不成。”
“我看啊，某些人就是自己心里有鬼，才怕那把枪。”
“那枪是人家凭本事，冒着生命危险抓逃犯得来的奖励，是荣誉，咱们凭啥说收就收啊。”
风向瞬间就变了，变得比冬天的北风还要快，还要猛。
刚才还同仇敌忾，觉得孙福是洪水猛兽的村民，此刻一个个都调转了枪口，义正言辞地指责起林家三口来。
“我看就是林家这帮人自己不要脸，跑到我们孙家村来撒野，把我们当傻子耍。”
“自己儿子是个烂赌鬼，欠了一屁股赌债，还有脸来找嫁出去的女儿女婿要钱，真是把祖宗八辈的脸都丢尽了。”
“就是他们挑拨离间，要不然孙福的枪怎么会被收走，这不是断咱们全村人的活路吗。”
“赶紧把枪还给孙福，别耽误人家进山给咱们打野猪过年。”
“对，还给孙福。”
人群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矛头从孙福身上，迅速转移到了林家三口和村支书孙大海的身上。
林家三口人彻底傻眼了，站在人群中央，被无数道愤怒的目光包围，如坠冰窟。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前一秒还稳操胜券，被全村人支持的局面，怎么就因为孙福几句不轻不重的话，就彻底翻了过来。
他们成了全村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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