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做对的事
丁子勇站在卤菜铺子的柜台前，鼻尖萦绕着卤汁特有的香，忍不住拿起牙签扎了块酱色油亮的卤肉。
肉质入口软嫩，卤香顺着舌尖漫开，连骨头缝里都浸满了咸鲜。
他意犹未尽地吐掉牙签，又随手抽了一根，从牛肉到卤猪耳，把柜台里摆着的品类挨个试吃了一遍。
无论是带筋的猪蹄还是弹牙的豆干，竟没有一样不合口味。
他嚼着最后一块卤藕，心里悄悄犯了难：这卤味做得这么地道，价格肯定不便宜，待会儿到底买哪几样好？
正琢磨着，抬头忽然撞见店里的何大娘正盯着自己，眼神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打量，让他莫名有些心虚。
何大娘看着眼前这小伙子，从进店起就没停过嘴。
把所有卤味都尝了个遍，这会儿还抿着嘴咂摸滋味，心里不由得犯了嘀咕。
这该不会是来白吃的吧？
总不能光尝不买啊！
她刚想开口问问，就听见铺子后院传来东家的声音，朝着小伙子喊：“丁子勇！我给你们做了冰沙，要不要来尝尝？”
丁子勇从没听过 “冰沙” 这东西，可一想到是姜姑娘做的 —— 先前她做的点心、熬的糖水就没有不好吃的。
当即忙不迭地应着 “吃吃吃”，脚步轻快地往后院跑了过去。
后院的木桌上摆着几个竹筒，里面装着白色的冰沙，上面还淋了层红色透亮的酱。
丁子勇拿起小勺挖了一口送进嘴里，冰凉的触感瞬间驱散了夏日的燥热，杨梅的酸甜在舌尖化开，带着淡淡的果香，清爽又解腻。
他一边小口吃着，一边偷偷瞄向旁边系着围裙干活的傅哥。
那围裙边缘绣着圈浅蓝的花边，系在平日里总是英挺的傅哥身上，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别扭。
更稀奇的是，傅哥手里明明忙着摇那个大铁块，嘴角却一直带着笑，那模样竟莫名有些招人喜欢。
就在这时，阿水掀开门帘，朝着这边喊：“阿瑶姐！芒果酱和杨梅酱都没剩多少了！”
姜弘瑶正忙着多拿一些竹筒，闻言抬头应道：“没多少就把冰沙的牌子收起来吧，今天就不卖啦！剩下的几份留着，咱们自己人分着吃。”
顿了顿，又叮嘱道，“记得跟前面的客人说一声，想吃的话明天赶早来！”
她转身看向还在忙活的傅云州，笑着挥了挥手：“傅云州，先别忙了，过来歇歇！”
说着递过去一个装着冰沙的竹筒，“喏，尝尝这个，刚做好的杨梅冰沙。”
傅云州停下动作，仔细擦了擦手，才接过竹筒。
他拿起小勺挖了一口，冰凉的冰沙裹着杨梅的酸甜在口中化开，暑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
“这东西解暑！” 他又挖了一勺，吃完才问道，“阿瑶，这杨梅是之前在宽叔那儿买的吗？”
他还记得上次陪她去买水果，宽叔说这杨梅是从山上摘的，新鲜得很。
姜弘瑶正拿着小勺，给剩下的碎冰上淋最后一点果酱，打算待会儿端去给春玲他们尝尝。
听见傅云州的话，她点头应道：“是啊，就是上次买的那批。我做成了果酱和罐头，用来做冰沙正合适。”
傅云州捏着小勺的手加快速度，里面清甜的冰沙没几口就见了底。
他随手将空竹筒放在一旁的木桌上，起身便想往姜弘瑶身边凑，打算再搭把手帮忙。
姜弘瑶却笑着摆了摆手，“你去店里歇会儿吧，这活我自己来。”
说罢，她端起刚做好的几碗冰沙，转身走向店里，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留下一阵淡淡的清甜气息。
不远处的丁子勇早已按捺不住好奇心，揣着几分雀跃，转身一溜烟跑到隔壁的西饼铺子。
隔着玻璃柜探头探脑，琢磨着这次要尝些不一样的点心。
傅云州依言坐在后巷的小木凳上，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不远处。
他看见那个叫阿水的少年了，前些日子还瘦得脸颊蜡黄凹陷，如今换上了店里干净的白布衫，脸颊圆润了些。
正捧着一碗冰沙吃得眉眼弯弯，嘴角沾了点碎冰也浑然不觉，那股憨憨的笑意驱散了往日的窘迫。
厨外的后巷里，少年的妹妹和另一个女孩也抱着一小截竹筒，小口小口地吃着冰沙，眼睛亮得像缀了星星。
傅云州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底忽然泛起一阵暖意。
他忽然觉得姜弘瑶身上好像藏着一股魔力。
一种能在困顿日子里，让人重新燃起希望、好好活下去的魔力。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木凳边缘，早上黄叔的话又像块石头般压上心头。
思绪渐渐飘远：若是自己不接那单生意，赚不到这笔钱，渔行是不是就拿不到商行的份额？
渔行里的兄弟们是不是真的只能屈居人下，沦为其他商行的走卒？
他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加重，眉头拧成了一个结，连带着心里也有些乱 。
自己坚决不运送大烟的执着，到底是对是错？
姜弘瑶忙完前厅的活计，转身就看见傅云州眉头紧锁坐在小木凳上，目光落在后巷的方向，像是被什么事困住了，发着呆。
她心里一紧，别是南市施粥的事情出了岔子吧？
急忙过去，微微弓着身子，“傅云州，是不是南市那边出什么事了？”
傅云州被这声问话拉回神思，抬眼就撞进了姜弘瑶有些急切的目光里。
两人离得极近，他甚至能在她澄亮的眼眸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的愁绪，扯出一抹浅淡的笑：“阿瑶，南市没出事，施粥很顺利，还有几天就结束了。”
听到这话，姜弘瑶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从旁边搬来一个小板凳，在傅云州身边坐下，侧着头看向他，语气轻柔。
“那你刚才在愁什么？我看你皱着眉，不像没事的样子。”
见傅云州微微低下头，始终不说话，姜弘瑶又轻轻开口，“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不管是好事还是烦心事，都可以跟我说一说，我虽然帮不上大忙，但也许能想想法子。”
傅云州听着这番话，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是啊，阿瑶是朋友，或许自己真的可以跟她说说心里话。
他缓缓抬起眼尾，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阿瑶，如果有一件事，它违背了你的初心，可做了的话，也许对一部分人有好处，但对另一部分人来说，却是害处。”
“那这件事，到底是该做还是不该做？”
姜弘瑶看着眼前的男人，细碎的黑发垂落在额前，遮住了些许眉眼。
问出这句话时，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安，连坐姿都显得有些乖顺，全然没了往日的果决。
她不知道傅云州究竟遇上了什么难事，也没法轻易给出答案，只能凭着自己的心意。
“傅云州，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我只知道，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而不是别人希望你做的事。”
“更不要去做违心的选择。”
傅云州低下头，将这句话在心里反复默念几遍，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困惑：“阿瑶，可什么才是对的事呢？有时候，我都分辨不出对错。”
此时姜弘瑶正准备起身去看看隔壁卤菜馆的生意，听到他的问话，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
微微躬身看着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声音清亮而坚定。
“什么是对的事？傅云州，只要是能让你感到心中安宁的那就是对的事！”
傅云州坐在凳子上，仰头怔怔地看着姜弘瑶。
女孩的双眸像春日里波光荡漾的湖水，清澈又温柔，可说出的话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束光，直直照进他心底。
那一刻，缠绕在他心头的迷雾仿佛被瞬间拨开，他突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啊，要做对的事，做让自己心中安宁的事！
他沉默着，就这么看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后门，心中刻下了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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